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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知澈不敢相信方才那些话是从苏吟口中说出来的。
他怔怔看着苏吟,仿佛今日才头一回认识她,过了许久才终于缓过神来,双手钳住她的薄肩,额间青筋暴起:“苏吟,苏明昭,你心里就是这般想的?”
苏吟将笑收了起来,静静与他回视,声音归于平静:“是。”
“臣妇方才之言句句发自肺腑,我就是一个自私自利、贪生怕死的恶妇。
陛下恨毒了我,要杀我报仇,我无路可逃也无话可说,只盼陛下高抬贵手,给我留几分妇人家的颜面,在杀我之前莫再羞辱我,给我个痛快。”
宁知澈目光半瞬不移地盯着她瞧,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表情,蓦地绽出一个笑来,眼尾却染上猩红:“夫人还真是敢作敢当。”
“羞辱?”
他嗤笑一声,“这就算羞辱你了?那你与谢骥窗后交合的时候可曾想过朕也会觉得屈辱!”
苏吟唇色发白,纤长的睫羽一下下轻轻颤着。
“给你留妇人颜面?”
宁知澈抬手用微凉玉白的手背一下下轻抚她的雪白面颊,哂笑道,“朕原以为夫人连杀人和背弃婚约的事都做得出来,琵琶别抱应只是小事一桩才对,为何如今却摆出一副贞洁妇人的模样?难道谢骥真就这般好,竟能叫你这狠心绝情之人和离后还为他守贞?”
苏吟被他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讥讽之语说得心脏刺痛,眼泪瞬间簌簌而落。
“哭什么?”
宁知澈面无表情,“你哭给谁看?你前夫可不在这里。”
苏吟拼命咬唇强忍,可眼泪却愈发汹涌。
宁知澈抿紧薄唇看着她脸上的泪和眼下淡淡的乌青,良久,松开桎梏她的手,漠然道:“滚出去。”
“朕乏得很,明日再继续同你算账。”
首领太监王忠闻言给女官使了个眼神,女官会意,忙走上前将苏吟扶起来:“天色已晚,姑娘随下官去右侧殿安歇罢。”
安歇?宁知澈怒成这副模样,竟还容她安歇?
苏吟怔然看向锦衣玉带的帝王。
“这般看朕做什么?”
宁知澈冷冷开口,意有所指,“今晚最后睡个好觉,明日过后,你夜里可就没那么舒坦了。”
这是何意?
苏吟呆呆看着宁知澈,瞬间心底生寒,直至听见女官温柔的催促,才动了动发麻的双腿,跟着女官去了右侧殿。
右侧殿虽比正殿小些,但比苏吟在谢府所住的正屋却要宽敞得多。
苏吟脑袋沉沉,浑身无力,再无心思去瞧殿里华丽典雅的装潢和各类昂贵布设,甚至连自己是怎么被女官扶上床榻的都不清楚,便这么昏睡了过去,跌入一个又一个冗长的梦。
女官是翌日晨早才发现苏吟有些不对头的。
躺在床上的女子双眸紧闭,雪玉一般的脸颊上有着不正常的酡红,眉头深蹙,呼吸极弱,怎么也叫不醒。
女官伸手去探苏吟的额温,立时便吓了一跳,忙将两个宫婢唤上前来照看苏吟,然后便快步往主殿去。
皇帝才刚下早朝,此刻正在净手,见女官进门,淡淡瞥了她一眼:“她可醒了?若醒了便叫她过来。”
女官抖着声儿开口:“回……回陛下,姑娘……姑娘高热昏迷,病得厉害,可要请太医过来瞧瞧?”
宁知澈擦手的动作瞬间顿住,嗓音平静:“朕还没对她如何,她便高热昏迷了?”
只有不想活的人才会在这时候应声。
女官闻言深深垂首,整个紫宸殿的宫人也都纷纷低下脑袋装鹌鹑。
宁知澈垂眸看着水面,脑海中浮现出昨夜苏吟咬着唇无声落泪的模样,挥之不去。
他与苏吟三岁相识,十多年间,只见她掉过三次眼泪。
一次是在四年前苏大学士离世之时,另两次是在昨夜。
宁知澈认命般闭了闭眼,将帕子一丢,迈步往外走,哑声吩咐:“请李院首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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