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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柔迟疑了下,“上回听说家下祖母正替他物色,他自己倒不着急,说打算考取了功名再谈娶亲的事……怎么,夫人手上有好人选吗?”
成国公夫人说正是,“我有个表侄女,是永州节度使刘寄的次女,今年十五了,想在上京找个合适的门第,托我踅摸来着,我一下就想到张府了。
张家户列簪缨,且家风又正派,若是姑娘有幸嫁入张家,日子定然过得舒心。
王妃也晓得,女孩子嫁人,不求多显赫富贵,只求家中太平、夫妇和谐就是大造化了。
我那表侄女出身很好,父亲是从二品,母亲是安昌县开国伯独女,长姐嫁进了徐太尉家,两个哥哥都在军中任要职,若是论门户,与张家正相配。
再者,那孩子生得好,脾气也好,我原说我没有年纪相仿的儿子,否则断舍不得把她嫁出去。
现在既然要说合亲事,总要仔细尽心才好,所以今日问过王妃,倘或令弟还不曾定亲,那正好,先见见人,再作深谈也可以啊。”
肃柔没想到,进宫拜寿还会遇见替颉之说合亲事的,虽然场合不对,但人家是一片好意,便承情道:“多谢夫人想着咱们家,我回去就命人过府问祖母一声,倘或确实还未相准,立刻给夫人准信儿。”
成国公夫人眉开眼笑,说好,“那我就等着王妃的消息了。”
这头刚说完,后妃那头就起身挪动起来,准备前往后苑升平楼,大家便结伴同行,顺着夹道往北,进了后面巨大的花园。
比起艮岳,这后苑略逊一筹,但也有其精妙之处,山石湖泊、亭台楼阁无所不有,春夏园中奇花异草极尽繁荣,等到隆冬天降大雪时,则又是另一种银装素裹的无暇之姿。
其实说起皇后千秋,每年大抵都是相同的安排,看戏听曲,有时候命乐人说上几篇银字儿,诸如烟粉、志怪、公案等,再伴以宴席吃喝。
以前做宫人的时候要生生站上一整天,晚间腰酸背痛苦不堪言,现在能坐下了,虽说场面上应付也很吃力,但总比站着好些,也更自在。
好在,隔上一个时辰还可以走动走动。
禁中的妃嫔们大多出身很高贵,指不定和哪位诰命夫人就是出自一家,正好借着机会说上话,请到自己阁中坐一坐,可以详细问及家里的事,也解一解想家的苦。
张氏呢,族中除了肃柔,没有第二个进宫的,所以她很闲在,和几位一样无亲攀交的命妇一道饮茶说笑。
正相谈甚欢的时候,有个小黄门上前行礼,说叶淑容有请嗣王妃,到垂芳亭说话。
肃柔哦了声,心里犯嘀咕,自己和那位叶淑容并不相识,也不知道有什么话可说。
可能是先前郑修媛同她议论叶淑容,被人家察觉了吧,这样想来也是一桩麻烦事。
现在人家传见,不好不赏脸,便暂别同坐的贵妇们,起身跟着小黄门出了升平楼。
沿着大池一直往北,走了一程就是垂芳亭,可是奇怪,黄门并没有引她上水榭,而是一直往北,穿过了花廊。
她在禁中多年,这后苑的每一处她都熟悉,知道再往前是清辉殿,脚下便略略踟蹰,叫了声中贵人,“垂芳亭走过了,中贵人可是领错了路啊?”
那小黄门回头笑了笑,“没错,王妃只管跟小人来吧。”
又往前一段路,见福宁殿伺候的安生掖手候在道旁,远远看她来了,叉手行了一礼。
她忽然明白过来,顿时站住了脚。
福宁殿是官家寝殿,里面伺候的当然也都是官家跟前亲信,安生绝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既然专程在这里等候,必定是受了官家的指派。
这官家到底要做什么?赫连颂出门前就提心吊胆,她虽然隐隐也有些不安,但不相信一国之君会冒天下之大不韪,趁着皇后千秋接见臣妻。
可如今看来,一向沉稳的官家好像并不那么沉稳,果然还是被赫连颂料准了……
安生见她踯躅,上前行了一礼,“王妃,官家在清辉殿等着您呢。”
肃柔道:“不是叶淑容传召我么?”
安生道:“叶淑容与王妃不相熟,传召王妃做什么呢,自然是官家借淑容的名头请王妃说话。”
顿了顿复又道,“王妃不用担心,官家已经命淑容留在阁中不得现身了,因此王妃出来见了什么人,绝不会有人知道的。”
可是自己不想见官家,这点官家好像并不在乎。
现在还能中途折返吗?肃柔心头充斥着莫名的惶恐,湖心的凉殿,四下无人,孤男寡女会见,要是传出去,哪里还能做人。
她对安生道:“官家传召,大可当着众人的面,现在这样单独召见……怕是不妥。”
安生笑起来,“王妃在禁中多年,比小人更懂禁中规矩,小人奉命迎接王妃,实在无权定夺妥或是不妥。
王妃,官家已经等候多时,不要让官家继续等下去了,还是请移驾吧!”
说着让到一旁,躬身抬手比向那长长的廊桥。
肃柔无可奈何,朝清辉殿望了眼,见一个穿着竹月常服的身影负手站在邻水的露台上,隔着重重水色,朝她望过来。
她知道推诿不过去,终究是要见上一面的,便横下心,踏上了桥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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