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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加眉,俯首下去,“谢祖母抚育之恩。”
肃柔立刻便明白了,笑道:“长姐忘了我在郑修媛跟前伺候过,阁中的女官是要值夜的,自然也要伺候燕亵事宜。”
潘夫人还是那个潘夫人,说话向来与人不同,别人满口贺词的时候,她更关心的是过日子的那些琐碎。
尚柔道:“母亲也瞧见了,舍娘拿大,自她来了,把官人跟前伺候的一个个都撵走了,我担心下一个就是玉帛,因此想保一保她。”
尚柔说不是,压下嗓门道:“我是说‘那件事’……二婶婶可曾教过你吗?”
肃柔微讶,转而又一笑,“也是。
那舍娘长时间不回来,侯府有所察觉时,长姐打算怎么应对?”
姐妹两个在后廊上坐定,女使奉上茶汤,尚柔笑着问她:“你眼下紧张吗?心头八成砰砰跳吧?”
肃柔点了点头,“这样也好。”
说起来可怜,那舍娘机关算尽,当真主母动用手段压制她的时候,其实连个撑腰的人也没有。
接下来又给伯父等四位长辈磕头,待这里行完礼,姊妹们便簇拥上来,大家吱吱喳喳说笑着:“阿姐今日真好看,比平日还好看。”
太夫人不便提内情,只道:“去吧,你们姊妹间好好聊聊。”
转头对则安拍拍手,“我的哥儿,留在曾祖母这里,让她们给你做乳酪吃。”
这些暂且不去说他,到底明日肃柔就成亲了,姐妹两个起身去查看刚送来的花钗和霞帔。
说定了,皆大欢喜,尚柔含笑福了福,从上房退出来,直去了门上。
门外早有马车候着,登车赶往旧曹门街,刚进巷口,就见门上家仆来来往往,大喜的氛围已经营造起来了。
尚柔道:“等澶州庄子上传回消息,就可以借故搜查她的屋子了。
只要告诉陈盎,屋里什么贵重的东西都没有,说明她早有携资远遁的打算。
陈盎那人我太了解了,至多气恼咒骂一通,绝不会派人去打探她的下落的。
就像当初的念儿,事情还没问清楚,就一脚踹掉了她肚子里的孩子……陈盎这人对谁都没有太深的感情,他只在乎他自己。”
两个人各自抿了口茶汤,望向院子里的景致,一棵半人高的枫树底下,摆着一只好大的长形鱼缸,几条锦鲤游弋,几片掉落的枫叶在水面上飘荡……外面忙得热火朝天,这里除了偶尔有女使婆子送东西进来,还算清净。
肃柔道了声是,“请祖母放心。”
转而又去拜别继母,在潘夫人面前跪了下来,顿首道:“谢母亲周全怜爱,今日女儿要出阁了,拜别母亲。”
肃柔接过了雀蓝呈上的纨扇,退进早已搭建起来的行障里,这时天色暗下来,廊上成排的灯笼,照得内外一片辉煌。
尚柔如今心情大好,并不因为陈夫人的两句责怪而气闷,反倒有根有据地同婆母商量起来,“母亲,趁着舍娘不在上京,我心里有个想头,想请母亲的示下。
玉帛到了我跟前,一向乖巧懂事,很得我的喜欢,且她又是母亲院里的人,我自然要高看她两眼,所以打算将她放良,去官府替她改了身籍,让她做正经偏房。”
肃柔品砸了一下,不觉得心头砰砰跳,只觉得牙根痒痒,心里攒着的火暂时无处发泄,就算冷静了三日,也没能让她煞性子。
可明日就要出嫁了,把自己的遭遇说出来,也没人能解这个局,说了也是枉然,便勉强一笑道:“还好,我和嗣王已经很熟了,不像人家盲婚哑嫁,不知道郎子是个什么品行模样。”
太夫人看着这孙女,看她花钗满头,礼衣端方,想起她抱到自己身边时才那么大点,如今一眨眼要出阁了,一时感慨万千,红了眼眶。
可就是这种家常的嘱咐,更让肃柔动容,她眼里波光微漾,感念继母一片质朴的情义,轻声说是,“母亲的话,女儿记在心上了。”
其实也还好,到最后无非像吃饭睡觉一样,变成了一种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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