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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和喜哥儿一般大,十岁上下,跟着私塾先生念着书,小胸脯挺得跟书本一样直。
她抓了一把瓜子仁过去说话:“你跟你娘一大早吵什么呢?”
孩子板着脸,一脸冷酷。
甜酿慢悠悠叹了口气:“我也听见你们说话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那有什么办法,你又拦不住的。”
金道婆来给寡妇娘子做媒了,对方是个鳏夫,做点小生意,年岁差不多,金道婆牵线让两人见了一面,结果还算喜乐,双方都满意,男方想趁着过年,把人娶进门过团圆日子。
“夫子说,一女不侍二夫。”
小孩儿气汹汹的,“我不想我娘嫁人。”
“你们夫子懂个屁。”
甜酿凶他,“你就听夫子瞎讲,你是怕你娘不要你,还是怕你们以后日子过得不好?”
“那个叔叔不是还给你买书买墨么?你念书要银子啊,光靠你娘做针线,帮人洗衣裳怎么养得起。”
“我可以不念书,就不用花那么多银子,我娘也不用嫁人。”
甜酿抓了一把瓜子仁给他:“你好好念书啊,她要嫁人,你就保护她,以后做大官,给你娘挣个诰命夫人当。”
那男孩儿皱着眉头。
四邻都来劝,劝完寡妇劝孩子。
大年二十九那日早上,寡妇穿了一身鲜亮衣裳,四邻妇人都聚在她屋里道贺吃茶,甜酿想了想,忍痛把自己屯的一柄发簪插到新娘发髻上,看着喜轿子把人接走。
那男孩也别别扭扭换了一身新衣裳,提着个包袱,背着书箱跟在喜轿后头,甜酿看着他的落寞背影,也觉得心酸,从兜里抓了一把饴糖给他:“如若你娘过得不好,你们再回来,我们再做邻居。”
金道婆拿了男方家的喜钱,也送新娘子一道出门,看见甜酿,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笑问:“这条街向来出喜事,也不知道这喜什么时候落到宋娘子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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甜酿瞥她:“师父什么时候从佛门转投月老门下,管起俗世姻缘了?若是这样,师父大可转行做媒婆了。”
那道婆念了声阿弥陀佛,笑道:“我是吃斋念佛的人,从来不打诳语,只是有些热心肠,和外头那些花言巧语,坑蒙拐骗的媒婆可不一样。”
甜酿讽刺她:“可是么,师父六根清净,五蕴皆空,可跟外头那些图金啊银啊的媒人不一般,就是师父供的菩萨也忒忙了些,管普度众生,还管男女姻缘,管生儿育女,管去病消斋。”
金道婆脸上刷的红了:“我就跟小娘子说一句话,小娘子顶我这些句,以后再不跟小娘子争这些。”
道婆说不过她,气呼呼摇摇头走了。
四邻都笑甜酿,“你平素人倒好,怎么见了她就牙尖嘴利。”
大年三十,甜酿楼下的茶水铺子终于关门歇业,店主夫妻两人一早就收拾行囊回乡去,朱婆婆的儿子这日也从银店回来过年。
街上的铺子大半都关了,大过年的,家里只有些饴糖果子瓜子之类,甜酿花了半吊钱,去酒楼买了些酒菜回来,带着小玉和小云,跟着朱婆婆母子两人,一齐吃了顿丰盛的年夜饭。
她也喝了一点果子酒,有些陶陶然,早早就上楼去歇。
松解钗环时才发觉脸上还抹着粉,打了盆清水洗漱,将脸上的浮粉都洗去,镜里露出一双秀美的眉眼,无暇的雪肌和红润的唇。
窗外响起烟花升腾的响声,踱步至窗前,见半空繁花绚烂,流星滑落。
又是一年过去。
又是一年新至。
这个年节,只清闲了三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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