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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上巳美人如云,锦服粲然,花色照我裙上,也无需旁的修饰了。”
刘俭愣了一下。
她这话答得够漂亮,听得他不住微笑起来。
眼前的女子一副白裙裹身,肌莹眉丽,如云乌发委堕在脑后,裙上水波纹淡,邈如潇湘水云。
刘俭心中一动,又道:“说得好,只不过这裙子太过素净,又沾了酒渍,这样吧,我为女郎再添几笔如何?”
慕朝游心中一惊,正要婉言相拒,刘俭却吩咐随从回车拿笔墨,执了笔,兴致勃勃地吩咐她近前来。
慕朝游唇瓣紧紧地抿成一线,反抗不得。
她脊背发烫,耳畔嗡嗡作响,羞愤交加之下浑身上下的血液都轰隆隆往大脑涌去。
在众人包括王道容的目注之下,她遵照着刘俭的指示,近到刘俭膝下。
随从替他伺候着笔墨,他拿起那支犀角的鼠须笔在她群面曳下一道长长的墨痕。
慕朝游没吭声,她浑身发毛,感到一阵强烈的不适,但还是强行忍耐下来。
王道容微微垂眸,望着跪伏在身前的慕朝游。
他已经近乎一个多月未曾再见过她,如今重逢竟恍若隔世。
那些原本已经淡去的疑惑又在此时如野草蔓生。
这就是她所选择的吗?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指尖。
虽然建康入了春,但初春气候反复,河水冰冷。
她一双手刚刚泡在冷水里洗涤酒器,微微红肿。
王道容看到她的颊上淡淡的皴裂的细纹。
刘俭是个风流浪荡的,浑身上下养得白白净净,和她对比之下,像条瘦猪。
王道容不包含任何恶意地想,或者说,他所见的所谓名士,个个都如同养尊处优下的一条条瘦猪,不知道那一日便大难临头,便日日醉生梦死,哪怕是他也不曾例外。
但为何慕朝游宁愿舍弃荣华富贵,而甘愿清贫困苦呢?王道容乌黑的眼里掠过一点轻轻浅浅的疑惑。
近两年相处下来,他很清楚慕朝游颇有傲骨,从不轻易向谁低头,而如今跪伏在他身前她也甘愿吗?
刘俭不学无术久了,才书了一个字,看了又看,便搁下手,冲王道容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这一手字实在不堪入目,便不再你王芳之面前丢人现眼了。”
他把笔交给了王道容,本以为他不会接,孰料王道容竟破天荒地地垂眸接了。
王道容低眉敛目接过笔倾身近前,几绺润泽的黑发垂落在颊侧,因为极度专注而显得沉凝。
不假思索,书裙数幅,笔墨纵横,如飞仙来下。
书罢,收回身子,搁笔整袖,沉静而循礼,“容虽不才,自幼习书。”
“不知可为娘子添妆?”
慕朝游一怔,她跟着王道容习字日久,多少也能看出点门门道道出来,挥洒在她裙上的这一幅字是即为漂亮的,遒丽天成,萧散藏锋,逸气跌宕。
这一件素裙裙面为水波纹,这一行行字便如山岳浮在水面,飞仙凌波江上。
她稍稍定了定心神,违心地恭维说:“郎君愿书裙在上,是我荣幸。”
这话倒是不假。
王道容的字写得好是人尽皆知的,但他的作品在市面上流传得极少,多多少少也是因为世家子们只需曲高和寡,不需要普通百姓们喜闻乐见。
据传王郎习字,‘夕惕不息,仄不暇食,十日一笔,月数丸墨。
领袖如皂,唇齿常黑’
王道容未曾想慕朝游会作如此反应。
他的试探在这一瞬间如同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慕朝游仍然很自然大方地看向他,一双干干净净,没任何屈辱与不忿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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