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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大早上就吃点这啊?”
陆业赶着过来,朝食都没怎么吃,原本想着能在葛园吃顿好的,想见是不能了,他皱着眉闻了闻那三七粥,清苦刺鼻,不消说,定是比汤药还苦,“上头克扣你的银子了?”
深邃的星眸淡然无波,萧且随皱眉望着虚空,只当自己是只羊羔,狠狠咀嚼着嘴里的草,“三七涩苦但却能消肿化瘀,都怪那裴四,明知我手折了,还邀我去春郊围猎,惹得我心里发痒,喏,我如今朝食都吃这些,只盼能在猎物被你们嚯嚯完之前好起来,下回你要来,先递拜帖,我定按侯爵世子的规格招待你。”
陆业被他气得一拍大腿,“哎,我说,这是好不好吃的事儿嘛,你就这样不待见小宣宁啊,怎得我与你说她,你还想着什么围猎?好歹咱们几个一同长大,你真是没良心。
哎…不过话说回来,她就要嫁给楚郢了,我真是不甘心!
你说她怎么就这么没眼光,长安好儿郎岂止八千,偏偏就看上那姓楚的!
宣宁非要嫁三州世子的话,我看还不如嫁给你呢,这回楚郢好得意了,气煞我也。”
萧且随长睫微闪,手下麻木,举起银勺就吃,鱼粥滚烫,他忙慌找碟盘吐出,呼气间只觉从口到心都烫出窟窿来了,情绪下落不到实处,沉甸甸地难受。
对谣传萧且随是半分不信的,说宣宁吵囔他信,不过说她能乖乖听话,幽闭府中不事玩闹?这不亚于说陆业连值三十日不休,一举当上了礼部尚书令。
至于官家打她耳光就更属天方夜谭,若真有人听见巴掌声,那定是打在了楚郢那小子脸上,她气恼着罢了。
“是真的!”
陆业叹道,“咱们礼部王侍郎的三弟王栤纶,你可还记得?上回在裴四宴席上遇见,你还和人喝了几杯,把人喝吐的那个?”
萧且随一想,好像有这么个事儿,“嗯,是那个号称自己千杯不醉,结果三杯就倒的那个?他怎么了?”
“他去岁是考中了明经的,前些日子刚巧到司天台做灵台郎,那天他与几个崇文馆的同僚往秋水长天亭论典籍校正之事,迎面就和小宣宁遇上了!
天爷,听他说,宣宁右脸都肿了,眼泪汪汪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萧且随缓缓放下白箸,转向好友,“王灵台会不会认错人?”
陆业“啧”
了一声,“你这人…倔驴!
这么和你说吧,前些时候宣宁曾去过一趟司天台,正是王栤纶给她读的典籍,除非他是个瞎的,否则绝不会认错。”
萧且随手指紧捏,想起那夜他站在公主府侧门,见到马车上下来的女郎与她府上幕僚谈话,那行止所为,根本与李宣宁毫不相干。
“她去司天台做什么?”
这个他可没问,陆业摇头,想了想,忽然灵光一闪,猜测道,“你说会不会宣宁本不想嫁楚郢啊?你看,她前脚去了司天台,这不后脚天象就有异了?”
萧且随暼他一眼,陆业面上红光,似乎对这个猜测坚信不疑,他顿了顿筷箸,问陆业道,“那她为何要请旨,莫非有什么把柄握在楚郢手上了?”
陆业两眼一亮,“没错!
大有可能。”
淡漠摇头的少年一指桌上的三七粥,问陆业还喝不喝,陆业摇头,他便将那小坛端起,咕噜几下尽数喝光了,空坛落桌,萧且随微抿唇角,不遗余力地嘲弄好友,“天还没黑就开始发梦了,若是楚郢敢威胁李宣宁,那他绝没有好果子吃。
他们定亲了,情投意合,你何必横插一脚,徒惹些事端来?待你母亲知晓了,还不知闹出什么风波呢。”
母亲抵死不让他尚主,近来府上又来访不少名爵夫人,想来都是为他的亲事而来,也许过不了多久,母亲就能为他挑选一位品行样貌端正的小娘子,小娘子确实没什么错处,可他却不想娶一个从未见过的女郎,想到这里,陆业舌尖干涩,只觉吃三七粥也许都没有这么苦。
他苦闷地摆摆手,说不提了。
永安候世子甫一出门,内室咔喇一声轻响,而后是一连串机关齿轮摩擦滚动的声音,萧且随微微回首,神情冷淡下来,他昨夜无眠,陆业又来得早,他本还想睡个回笼觉的。
不多时,跃鲤映波屏风上印上一个单薄的人影,沙哑低沉的嗓音喊他,“阁主。”
少年困顿不堪,眼皮半垂,含糊地“嗯”
了一声,问道,“如何,账本拿到了?”
未及回答,一丝清淡的血腥味绕到外间,少年鼻翼微耸,吃惊站立起往里间走,声线也变得焦急几分,“舅舅受伤了?”
绕过屏风,只见个瘦骨嶙峋的中年男子立在几案旁,他面色苍白,上好的衫袍袖破损了一块,臂间绷带紧缠,扶在几上的手指微微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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