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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于谦忽然喊道:“你们两位等一等。”
他这一开口,朱瞻基和吴定缘才想起来。
这位大嗓门一路上出奇地安静,既没有喋喋不休地劝谏,也没引经据典地介绍地名典故,一反常态地待在乌篷里发呆,似乎在思索什么。
于谦让那两人在船上稍候,然后走到太子面前:“之前那两个船户在,臣不能明言,如今有一件要事,要与殿下商议。”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来,递了过去。
朱瞻基一脸诧异地接过信来,一看到信皮上“谯郡张泉”
四个字,脸色立刻变了。
别人不知道,太子可太清楚这个谯郡张泉是谁了。
谯郡即今日之永城,那是他母亲张皇后的乡贯所在。
张皇后有两位亲生兄长,分别是彭城伯张昶与惠安伯张升,除此之外还有一位自幼养在家里的族弟,叫张泉。
朱瞻基的这个小舅舅不是直系,没有爵位,闲居在京城。
不过,张泉允文允武,丹青书法、金石音律无一不精,也爱好骑射田猎,加上他长袖善舞,与各色人等都来往甚密,在京城颇有名士之名,众人都称他一声“张侯”
。
太子很喜欢这个擅长各种玩乐的舅舅,两个人感情甚笃。
以张泉的交际,跟淮左大儒通个信并不奇怪。
可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个巧合透着几分蹊跷。
外头日头太晒,朱瞻基拿着信走进附近一间草庐,在一处废灶台上坐定,迅速拆开。
发现里面只有极薄的一张短笺,折痕甚重。
信里一手漂亮的颜体,确实是张侯手笔。
信里的内容,除了例常寒暄,只是略谈了下《左传》经义,向郭纯之请教“郑伯克段于鄢”
里关于“克”
字的理解,以及请他去南京探望一位叫储东的故友。
朱瞻基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也没看明白这信特别在哪儿,他甚至把信笺举起来对着阳光,亦无隐文。
于谦道:“您看这日期。”
朱瞻基歪了歪头,发现落款日期,竟是五月十二日。
“咦?”
太子终于觉察到古怪之处了。
洪熙皇帝五月十一日不豫,张泉身为外戚,次日怎么还有闲情逸致跟人讨论经学?
朱瞻基看看于谦,知道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只是恪于臣子之道不好说出。
而于谦不愿意说出的事,只有那一件……太子想到张皇后的密信里,用的是一方藩王“亲亲之宝”
,而张泉的信里讨论的经义,是“郑伯克段于鄢”
——郑庄公的弟弟共叔段觊觎君位,被兄长在鄢地击败。
两处暗示合在一块,结论简直呼之欲出。
这一切的幕后主谋,不是越王就是襄宪王!
“可是……张泉为何要写给郭纯之?郭纯之又为何带去给汪极?”
朱瞻基有些口干舌燥。
于谦道:“殿下您细想,张侯平日闲居京城,宫中出事之后,他恐怕是唯一还能自由活动的人。
臣妄自揣度,很可能是张侯觉察宫中情况不妙,果断以隐语传书,让郭纯之借汪极之手来向殿下示警。
你看,信中让郭纯之去南京探望故友储东,名字拆开,岂不就是储君东宫之意吗?”
这话略有弯绕,不过朱瞻基很快便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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