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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无拂是姊妹中年纪最小的,过了好长一段只收礼物不送的日子,逢年过节还有妾臣的赠礼,认真论起来——“除了长寿长庚以外,谁还需要我送礼吗?”
太上皇不着家,皇帝不过寿,齐王晋王跟着皇帝不办,吴王丧母不办,太子生日闭门谢客和陈相单独吃饭,齐王自认方外之人也不为女儿姬宴平过生日……这些事姬无拂身边一向有操心的人。
非要说的话,就是从前都是神雪姑操办,但最近神雪姑跟着姬无拂到处跑,这些麻烦事也落到长史的头上了。
冼暄轻咳提醒:“眼下秦王宅内务暂时由谢孺人操持,四时八节与各家都有往来,逢年过节更是贴补宫人属官。
长史是觉得谢孺人大约是用到陪嫁了,想着问一问大王是不是要贴补一二。”
姬无拂脑瓜嗡嗡:“又不是我让谢孺人花用的,他在外行走难道不借我的脸面?谢家把他嫁过来不就是为的这个吗?长史也是,跟了我这么些年了,怎么还这么要脸面。
回消息给她,让她别瞎操心。
回鹘的陪嫁不是也送到了吗,觉得不放心就让两个轮着来干。”
被冼暄这一打岔,尊贵的秦大王终于想起自己是个有家有业的成年女人,除了城中要靠她养的家眷外,她在城外还有不少产业,根本不必风餐露宿。
姬无拂断然拒绝了要补贴家眷的提议,然后决定先去工坊住一晚上,看看这一年的账簿。
秦王回京的消息果然早就传开了,姬无拂的车马进入宅院时无一人表示惊讶,反倒表露出迫不及待的架势。
自从姬无拂为最得力的匠人请功,封为子爵之后,匠人们看向她的视线一直都火热得让人无法忽视。
姬无拂已经习惯了,拿过账簿粗略看过,在领头的匠人期期艾艾的注视下,果断将恼人的账簿丢进冼暄的怀里,善解人意地主动挑起话题:“这一年里,你们也该有所成果吧?带我去看看。”
冼暄强颜欢笑地接过一沓账簿,日渐单薄的背影令人同情。
与之相反,匠人们欢天喜地,不但为姬无拂介绍了改良的水轮机械,还献宝似的打开了位于宅院最深处的屋门。
匠人能将花灯做到宫殿美人藏于木匣且无一不精的地步,而今改在水力纺纱上下功夫,也带来了足够令人惊叹的变化。
江流边排列开,多到一时望不到头的木工轮子,有条不紊、且日夜运转。
水力是有极限的,至少眼下是已经到了瓶颈。
于是,匠人们自发地将注意力投放到其他的载体上,比如火。
屋内陈放着一座不大的摆件,以铜铁为主,柴火加热了水,蒸汽推动活塞,活塞上浮拉动杠杆。
姬无拂伸手遮住脸颊,庆幸起今夜穿着的是宽袖外服,可以挡住自己近乎落泪的神情。
她从没想过,当年书本上简单的一句话,落到现实让她欣喜欲狂得几乎要喘不上气。
杠杆的另一头悬挂着一块四四方方的铁锭,今后,可以有无数的东西来替换它。
姬无拂只是在浅薄的记忆里随口摘出一两句话,而眼前的人们却让她真正地望见了未来。
姬无拂拉着领头的匠人问:“这是谁最先提出的主意?不管是你们谁先提出的,我都保你们所有人百年富贵。”
人群中的一个匠人轻轻推出了自己的女儿,小心翼翼地说:“是这个孩子的意思。”
天未亮,车马就重新上路了,姬无拂策马跑在最前列,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卫士和冼暄扬鞭追赶,但都没有她来得快。
车与马、人都在埋头赶路,姬无拂尽兴才会停下来,属官和卫士只能不停地追赶,连说话的空余都没有。
山与河流之间回荡着的只有姬无拂的笑声,和笑过头止不住的咳嗽。
姬无拂的马陪伴她多年,心灵相通,轻轻收紧缰绳就能让马腿交错的步调慢慢减缓,直至在宽阔的官道上停留。
待到姬无拂呼吸平顺,冼暄追赶上来,惊慌得满头是汗:“大王跑马是轻松了,好险把我们做下属的吓死。”
“我太高兴了。
阿暄,你知道吗,如果不是怕吓到那个孩子,我乐意将世上一切奇珍异宝都赏赐给她。”
自从及笄以后,姬无拂再没这样兴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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