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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晏如突然端回案几上的茶盏,托在掌中缓缓转动。
他钻研着那上面的芙蕖纹样,眼角是主位安坐的谢公绰,“冬日里在外奔波得久了,能得一杯热茶饮,想来已是再好不过!”
说着他掀开茶盖,盏中茶水没了方才的热度,眼下只微微荡漾起雾气。
他透过白雾去瞧盏中的自己,道:“说来也巧,在下今日前来,路遇介州温贤王,这才得知,咱们主上日夜兼程,却是寝食难安,每晚入梦必得高祖显圣。”
言及于此,朱晏如不忍哽咽,下一刻竟是险些要哭出来,“高祖吞声饮泣,告诫主上,道南北二谢已凋一脉,眼下主上既迁都南渡,便务必要保全铎州谢氏,且委以重任,断不可再出半分差错!”
谢远山当即去瞧堂上的父亲。
“.老朽少时蒙高祖青眼,能得副都刺史之位便深感知足,”
谢公绰没瞧儿子,沉默片刻,一声叹息,“只是如今我年已老迈,又如何能当重任?”
“谢兄何出此言?”
朱晏如猛然直身,言辞高亢,“您正值壮年且深孚重望,江左士族皆唯您马首是瞻。
如今主上迁都,铎州便不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副都,天赐良机,又何愁凌云之志无处施展?”
他像是生怕谢公绰不信,马不停蹄又接一句:“天下英豪汇聚一堂,您便是主上在江左的民心呐!”
“还请朱大人慎言!”
沉默已久的谢远山骤然起身,沉声作色道:“护军大人执掌六军,乃是保驾护航的茵席重臣,试问大梁上下谁能与其争锋?且民心乃是大梁万民的民心,又岂在晚辈之父一人肩上?”
“.谢公子说得是,是在下谬言,”
朱晏如见谢家父子并不吃这一套,顿一顿才坐回去,面色隐约悻悻然,“不过这风水轮流转,世事无常可难说得很,眼前看着是风光无限,谁又能知日后永远都是风光无限?”
谢公绰与子视线交错,似颇为不解,“这话老朽倒是越听越糊涂了,难不成护军大人忠君之心还能有假?”
“人心皆隔着层肚皮,何况这手中捏的兵多了,便是那身上的甲骑具装也比寻常军将更厚一些。
谢兄且容在下多嘴一句——”
朱晏如拱手与谢公绰,圆滚的脑袋微微前倾,“主上梦魇缠身,高祖所托之梦句句不离二谢失其一,谁能保这其中,没有那位护军大人的功劳呢?”
话音刚落,谢公绰猛然謦欬起来,嘴里断断续续咳出有风二字。
“什么?”
朱晏如皱眉,慌忙起身要察看,却被谢远山快去一步。
“儿子失察,天色将变,儿子这便为父亲披上外袍,免得邪风入体。”
彼时谢远山已挡在谢公绰身前,为父亲披上方才那件袍子,“还请朱大人体谅,我父亲年事已高,这几日正为从父一家而悲痛欲绝,眼见是食不知味卧不安席,”
他学着方才朱晏如那一套,眼角眉梢皆是急切之色,“今日听闻朱大人登门,这才强撑病体前来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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