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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日一浴是贵女的基本修养,崔竹喧硬生生熬了几日,好不容易浸泡到温热的水中,不由得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末了,又觉得自己没出息,竟能被区区一澡盆水给打发。
于是狠倒了一把澡豆,将上上下下仔细搓洗一遍,干净是干净了,就是缺了些香,香膏是没得指望,也不知下次能不能遣寇骞寻些花瓣来。
用手巾擦干身子,换上新缝制好的衣裳。
不是她惯常穿的各类裙裳,而是一件胡服,许是为了方便她出行吧,毕竟这处别说汉白玉的地砖,便是青石板的路面都少得可怜。
至于花样方面,实在没有评价的必要,只针脚细密,舒适合体。
范娘子还贴心地给她提前做了几身贴身的衣物和巾帕,方便换洗,确实是上心了。
值得颁个“白原洲第一绣娘”
的匾额。
可再仔细回想一番,范娘子那瓦缝檐角都被苔藓霸占着,这匾额挂上去,不消几日,便要朽了,还是作罢。
歪着脑袋将湿漉漉的发丝归拢到一处,用细带系了个结,踩着崭新的软布鞋出去,刚进堂屋,就瞧见一张不知从哪被拖出来的摇椅,而寇骞那个不讲究的,此刻正大剌剌地躺在上头。
“寇骞。”
崔竹喧喊了一声,却没等来回应,当即蹙了眉,就这还好意思说晨昏定省来问安?可走近几步,瞧见的是他合拢的眉眼——睡着了?
她打量过去,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的睡相差得很。
一只手枕在脑后,一只手垂在椅下,一条腿曲着竖起,一条腿盘在旁边,四肢就没一样放得周正,活生生是副野性未脱的猿猴相,唯独看得过去的,就是那张脸。
许是因灯下看美人,别有一番意趣,暖黄的烛火将他的眉眼都映衬地温和了些,狭长的眉,高挺的鼻,似乎都顺眼了许多。
崔竹喧又凑近了些,自眼尾看向垂下的眼睫,长长的,带着一点卷,仿佛是比照着画卷上的美人一寸寸照着长的,不然怎么能这般齐整,根根分明。
唯二不太好的,就是皮肤不够白,脸也不够嫩。
她用食指试探着落在他的脸颊,屏住呼吸,轻抚过去,果然如她预想中的那般,别说是同她比,便是同金缕比,也糙了不止一丁半点。
桃花和雪以靧面,再细细敷层珠粉,唇瓣上些无色口脂养护着……
崔竹喧正思忖着养肤的方子,抬眸,倏然对上一双冷冽的眼睛,匆忙把那只逾矩的手收回去,不自然地背在身后。
所幸,他应是刚醒,似乎没有注意到她那点小动作,只是望着她,然后用带着点哑意的声音问:“……干什么?”
她神情倨傲地吩咐道:“你起来,让我坐会儿。”
寇骞眨了眨眼睛,两道眉慢慢拧到了一处,俨然是被她的蛮不讲理震惊到了,“全家就只有这一把椅子?”
“那你坐别的椅子去。”
“为什么不是你坐别的椅子?”
崔竹喧端的一副理所当然的态度,“因为我现在想坐这。”
大抵是寇骞那逆来顺受的好脾气还没睡醒,仅一副生了反骨的躯壳在坚持同她作对,咬牙道:“你讲讲道理,先来后到。”
“这椅子写你名了?”
“那写你名了?”
崔竹喧轻笑一声,双指轻敲了敲椅身,“这是竹子做的,同我是本家,既没写你名,那论资排辈是与我亲近些,自然归我。”
她挑衅地望过去,对上个哑口无言的郁闷神色,愈发得意,好似争到的是什么至尊宝座,而非是一串铜板能买好几把的粗劣摇椅。
输家寇骞苦着一张脸腾出位置,长叹一口气。
地痞无赖他见得多了,用词这般文雅的厚脸皮他还是第一次见,硬生生把这强盗行径都衬得清新脱俗了些。
“行,那你歇着,某去收拾。”
崔竹喧慵懒地躺着,伴着竹片挤压时清浅的“嘎吱”
声在夜风中轻轻摇晃,不时响起几声蛙鸣,倒也有几分在乡下庄子里避暑的野趣。
而那人因被她匆匆赶起来,背后的头发没来得及捋顺,挨挤在一块,有几根甚至绕成了圈悬在中间,滑稽得很。
她忍不住想笑出声,又担心这人恼羞成怒,断了她的洗澡水,只能压平唇角,可目光总忍不住黏着他翘起发尾,一块儿行过檐下,眼见他要伸手推门,她忽地想起什么,面色一红,急道:“等等!
不许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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