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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开始仔细的讲述他们这些人怎么被关在井下一遍遍地运送卤水上去,怎么被禁止离开盐井。
“……大概就这样过了五六天,突然有一天,井上的人告诉我们活儿已经干完了,我们可以上去了。
我的同伴都喜出望外地往外爬,只有我觉得情况不太对,在井里悄悄躲了起来。”
庞通想起那日的凶险万分,尚心有余悸。
“既然你的同伴都没察觉不对,你又是从哪里发现情况不对劲的?”
阿好知道庞人不会那么容易放下对通的怀疑,提出疑问。
“王女,我们一起下井的人,犯下的不是入室杀人、就是谋杀国人的重罪,像我这样刑罚算轻的,都要开垦三年荒地,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其他人的罪责更重。”
庞通苦笑着,“就算盐田里真缺人手,重赏之下也一定有人愿意来干,哪怕没有重赏,调配我们这些有罪之人干活又需要什么‘奖赏’呢?我们难道能拒绝不成?可就是这样,这些人还口口声声将要免去我们的罪责,这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我一生困苦坎坷,从未得到过上天的眷顾,所以遇到这样的好事,我不敢信啊。”
听到这里,这个中年汉子的回答实在是合情合理,也让阿好心中恻然。
他性格木讷沉闷,身材矮小且长相其貌不扬,女人都不愿亲近他,他只好买了个奴隶为自己生儿育女,然而生活刚刚有了起色,就只得到个家破人亡的结果。
好不容易报了仇、平了心中的冤屈,又搅进这场杀身之祸,虽冒死逃出,但家肯定是回不得了,路上还被鱼人监禁折磨。
他这半生的遭遇,又岂是用一句“困苦坎坷”
来形容?
简直是噩梦连连。
“你继续说吧。”
阿好叹息一声,示意他继续说。
“我躲在井下的深处,想等天黑了再离开,谁料井上下来几个人搜查,无奈之下,我只好躲在最深的卤水坑里隐藏踪迹,他们没找到我,以为我已经逃了,就在井下闲谈起这几天发生的事……”
庞通到现在依然记得当时听到这些话时的惊骇,他捏着拳头,紧张到发抖。
“那些下井的人都是王子期身边的殷人,他们说,他们是受到王师怀桑的命令,到盐井来灭口的。”
“他们要杀我们,是因为王师怀桑杀了母柳。”
他颤着声,不敢抬头看王女现在的脸色,“为了怕其他人发现母柳的尸身已经腐烂,王师将母柳的尸体藏在了一处盐场里,用卤水浸泡,犹如腌肉渍鱼一般,想要用这种方法拖延母柳的死讯。”
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没有造假,他抬起脖子,闭上眼睛,让其他人看自己眼皮和耳后那些被盐卤泡坏了的皮肤。
庞国的盐好,是在盐池里有提炼盐卤之法,但盐井里的卤水杂质很多,人长期浸泡就会毁坏皮肤,皮肤稍微娇嫩点的,就会产生鱼鳞一样的损伤,除非将那处的皮撕掉重长,否则褶皱的皮肤一直会在。
在场的庞人都是见多识广之人,一看到那层层叠叠毛躁的皮肤,就知道这个通是真的曾在未提炼的盐卤里泡过很长一段时间。
到了这时,人人都心神俱丧,就连最暴跳如雷的人都已经被他话中的可能痛心到无法说出反驳的话语。
阿好的眼眶更是通红一片,执着王钺的手指紧到发白,不住颤抖。
“为什么……为什么是殷人杀你们灭口?你怎么能肯定那就是怀桑干的,而不是殷人故布疑阵,栽赃嫁祸?”
她闭了闭眼,终于从喉咙里吐出几句话来,咬牙切齿地问。
将军的质疑让庞人们心头一震,仿佛看到了最后的希望,迫不及待地望向那个满身伤痕的报讯之人。
“因为,我在夜里安全了之后,悄悄潜回了最近的盐场。”
庞通趴伏在地上,说出了他藏了一路的惊天秘密。
“我亲眼见到,王师怀桑亲自看管着那些殷人,趁夜将母柳的尸身装上盐车……”
也破灭了庞人们的最后一丝侥幸。
“送回了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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