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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的西洋的乐器,可一样也没有。
在这种正玩得热闹的时候,翠姨也来参加了。
翠姨弹了一个曲子,和我们大家立刻就配合上了。
于是大家都觉得在我们那已经天天闹熟了的老调子之中,又多了一个新的花样。
于是立刻我们就加倍的努力,正在吹笛子的把笛子吹得特别响,把笛膜震抖得似乎就要爆炸了似的,滋滋的叫着。
十岁的弟弟在吹口琴,他摇着头,好像要把那口琴吞下去似的,至于他吹的是什么调子,已经是没有人留意了。
在大家忽然来了勇气的时候,似乎只需要这种胡闹。
而那按风琴的人,因为越按越快,到后来也许是已经找不到琴键了,只是那踏脚板越踏越快,踏得呜呜的响,好像有意要毁坏了那风琴,而想把风琴撕裂了一般的。
大概所奏的曲子是“梅花三弄”
,也不知道接连的弹过了多少圈,看大家的意思都不想要停下来。
不过到了后来,实在是气力没有了,找不着拍子的找不着拍子,跟不上调的跟不上调,于是在大笑之中,大家停下来了。
不知为什么,在这么快乐的调子里边,大家都有点伤心,也许是乐极生悲了,把我们都笑得流着眼泪,一边还笑。
正在这时候,我们往门窗处一看,我的最小的小弟弟,刚会走路,他也背着一个很大的破手风琴来参加了。
谁都知道,那手风琴从来也不会响的。
把大家笑死了。
在这回得到了快乐。
我的哥哥(伯父的儿子,钢琴弹得很好)吹箫吹得最好,这时候他放下了箫,对翠姨说:“你来吹吧!”
翠姨却没有言语,站起身来,跑到自己的屋子去了,我的哥哥好久好久的看住那帘子。
三
翠姨在我家,和我住一个屋子。
月明之夜,屋子照得通亮。
翠姨和我谈话,往往谈到鸡叫,觉得也不过刚刚才半夜。
鸡叫了,才说:“快睡吧,天亮了。”
有的时候,一转身,她又问我:
“是不是一个人结婚太早不好,或许是女孩子结婚太早是不好的!”
我们以前谈了很多话,但没有谈到这些。
总是谈什么,衣服怎样穿,鞋子怎样买,颜色怎样配;买了毛线来,这毛线应该打个什么样的花纹;买了帽子来,应该批判这帽子还微微有缺点,这缺点究竟在什么地方,虽然说是不要紧,或者是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批评总是要批评的。
有时再谈得远一点,就表姊表妹之类订了婆家,或什么亲戚的女儿出嫁了,或是什么耳闻的,听说的,新娘子和新姑爷闹别扭之类。
那个时候,我们的县里早就有了洋学堂了。
小学好几个,大学没有。
只有一个男子中学,往往成为谈论的目标。
谈论这个,不单是翠姨,外祖母,姑姑,姐姐之类,都愿意讲究这当地中学的学生。
因为他们一切洋化,穿着裤子,把裤腿卷起来一寸,一张口,“格得毛宁”
。
外国语,他们彼此一说话就“答答答”
,听说这是什么俄国话。
而更奇怪的是他们见了女人不怕羞。
这一点,大家都批评说是不如从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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