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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未推着轮椅上的九叔绕过屏风,停步在白漆架子旁,上头被老板提前摆满了木槿、蛇目菊、龙胆和兰花。
离屏风最近的圆桌上,有位穿着青绸薄丝的中年人,正翘着二郎腿,把玩着手里的茶盏,他一抬头见是何知卿,冷淡的眼睛里有了一丝暖意:“九哥来迟了。”
何知卿一摆手:“出门前喝药,耽搁了。”
他拉何未的手腕,把她引到轮椅跟前:“这些个,都是在天津租界久居的前辈,不常露面的,”
说完,为大家引荐,“这便是我的二侄女。”
另一位穿着棕色长袍、两鬓雪白的老者笑:“何二的女儿。”
“就是了,就是她。”
何知卿道。
何未正式接掌航运,手握运输大权,已在军阀混战后期。
她和二叔、九叔并非一代人,与他们相熟的都是老派阵营的人,她身为晚辈,被引荐过,就该斟茶敬酒。
何未在九叔的目光暗示下,持酒壶,为圆桌旁碗筷旁的一个个夜光杯里,倾倒酒液。
倒满第三杯时,屏风后,有细微的人声交谈。
她手微停住一霎。
屏风后,独自走进来一个男人的身影。
他未着戎装,穿着衬衫长裤,手挽着黑色西装上衣。
为避人耳目,戴着一副黑色镜片的遮阳镜,头发微向后拢着,活脱脱一个逛罢琉璃厂或烟袋斜街,再来此处吃花酒、等着半夜叫局的公子爷。
满室寂静。
她佯作不觉,压下抬眼看的欲望,倒下第四杯。
那棕色长袍的老者忽然一笑,立身而起,迎上前,热情地伸展双臂,在层叠交错的灯影里拥住了姗姗来迟的男人,连声叫着“世侄”
。
余下数人热泪盈眶,有的说,没想到你小子还能活着回来,有的则感叹,谢家的男儿都不容易……
何未倒满第七杯酒,和他的目光交错而过。
谢骛清被软禁那年,她从未接触过和他打交道的人。
而今,算见了一次。
这里有谢老将军的故友,也有昔日在京城软禁过谢家四小姐和他的幕后主谋,如今都仿佛见到在抗日战场上侥幸活下来的世侄,红眼眶的有,心疼的有,或坐或立,围拢着谢骛清这个后辈,嘘寒问暖。
谢骛清摘下圆镜片的遮阳镜,谦逊回应,微笑有礼。
棕色长袍的老者拉谢骛清在桌旁坐下,忽地想到什么似地,瞧着他与何未,笑了:“二小姐该与我这位世侄是旧相识了。”
何二小姐同谢家少将军的过往,哪个没听过两句。
只是关系扑朔迷离,真相难见。
何未浅淡一笑:“是,旧相识。”
谢骛清将西装外衣递给身后便装的警卫员,平静道:“我与二小姐早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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