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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善淩将房门从里栓上,坐在桌前低垂着头,双手捂住额头,渐渐手心用力,手背筋络迸起,修长的手指插入发间,猛然十指用力扣压头皮!
——却依旧对抗不了从头皮深处渗发出来的疼。
那股疼意十分缥缈,并不是某一处实在的感觉,却又实实在在是疼的,密密麻麻,恨不能将整颗头颅摘下来扔出去,心口紧绷,难以呼吸。
久而久之,戾气都生了出来。
“善淩,你将门开开。”
佘郡主担忧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谢善淩忍着锥心刺骨的疼痛与寒意,冷汗涔涔地从牙缝里竭力挤出:“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母亲不必管我……我已睡下了……”
佘郡主又劝了几句,谢善淩只是一味说自己睡下了,可听那声音便知他是又犯病了。
佘郡主听得心疼,眼眶发红,侧过脸去抹泪。
见到此状,顾望笙越发局促,手不自觉拽了拽自己的衣角,嗫嚅着不知能如何赔罪才好。
半晌,佘郡主哽咽道:“善淩,你将窗开开,母亲带着药,你吃一颗。”
药确有效,每每谢善淩发病时吃一颗便会缓解许多。
可也有不好的作用,譬如长期服用会令人发福,这倒没什么,更要紧的是,谢善淩明显感觉自己吃这药吃傻了。
那段时日谢善淩是不难受了,脑子里飘飘忽忽,连前一顿吃的什么都记不住,甚至刚刚说了什么也不记得。
看书时无法集中精神,刚看两眼就神思涣散,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去了。
大夫振振有辞,说谢善淩就是想得太多、脑子太快了,因而才如此痛苦,若想不了那么多,自然便不痛苦了。
只管吃着这药,每日再只顾哼哼小曲儿、看看戏、吃喝玩乐,别想那些不干自己的事儿,包管一辈子快快活活。
谢善淩听完再也不肯吃了。
“善淩,就吃一颗。”
佘郡主走去窗下苦苦哀求,“章神医说了,只要不总吃,病发时才吃一颗是不会和那时候一样的。
善淩,你就只吃一颗。”
谢善淩紧紧闭着眼睛揪着发,许久低低地挤出两个字:“不吃……”
可他此时的声音太虚弱,只有他自己听得见。
身体记得吃了那药后便会快活许多,因而本能想吃,可是谢善淩不许。
宁愿痛苦,哪怕是白白痛苦,于世事丝毫无益,该丑陋的依旧丑陋,不堪的依旧不堪,他宁愿痛苦也不愿麻木,不愿不去思不去想,宁愿成为一具痛苦的尸体,也不要成为一个快活的傻子。
可是,这有什么意义呢?一切都是毫无意义的。
自己的痛苦无法改变世界一丝一毫。
自私又恶毒的种群不会改变,无辜而愚蠢的种群也不会改变。
他们永远在自私恶毒,永远在无辜愚蠢。
他对这一切无计可施,甚至生出了怨恨。
屋外,顾望笙看向佘郡主拿出的手中药丸,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特殊气味,眉心微蹙,低声道:“郡主可否将药丸给我一看。”
佘郡主随手将药丸给他,继续贴着窗户苦劝儿子。
顾望笙将药丸凑到鼻下闻了又闻,眉头越皱越紧,忍不住道:“郡主,此药不可服用,其中恐怕含有不少的铅汞之物,服之于身体有大害。”
那大夫并未隐瞒过此事。
佘郡主含着泪摇摇头,欲言又止,只是一味地继续劝说屋里头的人。
她又如何愿意自幼聪慧的儿子变成一个痴傻之人?平日里便是只摔破皮她也心疼得很。
只是害分轻重,至少……他活着!
对一个母亲而言,孩子哪怕是作为一个痴儿活着,也胜过一具聪慧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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