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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祭正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儒宗弟子寥寥,此时皆动了起来。
白相卿提过,同为儒门三相的风飘凌和沈游之,近日将回主宗参加圣人祭。
谢景行刚来不久,占着圣人弟子的坑位。
宗门落魄,但毕竟还是他亲手建的,他得调整心态,融入年轻弟子中,才能将马甲藏的天衣无缝。
他并不特立独行,而是随大流换上儒宗制式的白衫,垂衣敛袖。
当年眼高于顶的圣人,此时锋芒收敛,好似一潭温吞的水,等闲不起波澜。
圣人在死生之间徘徊五百年,向来没什么忌讳。
左右他活了,祭祀就祭祀吧,子不语怪力乱神嘛。
谢景行颇为乐观,“死生诚大矣。
当年仙友,说不准还没几个能亲眼见到徒子徒孙哭灵呢。”
“唯有吾,经历天劫,五百年后还能兵解重生,道统没落,分支却保存着,也算是星星之火,如何不算幸事?”
圣人向来乐观,这般安慰过自己,他在儒宗闲逛摸鱼时,心情就松快不少。
藏书阁的油灯熹微,谢景行借口修行过来躲闲。
他从黄金屋典藏里翻出历年圣人祭文,饶有兴致地翻阅着。
“在他们心里,为师有这么严厉?”
他随即思忖,“不过,我当年处于圣人境时,七情六欲淡漠,除却学业,确实不怎么约束他们,久而久之,怕我也正常。”
见弟子们真情实感地吹他功绩履历,谢景行还倚窗笑了半晌,以竹板打拍,即兴给格律工整的祭文骈赋编了调,击节而歌。
圣人把当年坠天一事聊作消遣,不但看淡生死,心里还是不敬神佛的。
当年坠天后,谢衍的残缺神魂徘徊在天道罅隙,浑噩不知时岁。
没有圣人境界压制,他披着名为“谢景行”
的马甲,七情皆归,六欲俱在,更接近那个早年未曾登圣,游历名山大川,自号“天问先生”
的散仙了。
“也是有心了,自我死后,他们三个将我当年言论编撰成册。
可惜,我身死道消时,儒道道统就随之没落了,这些也都没了用处。”
人走茶凉。
就连圣人也不例外。
何况他光风霁月一辈子,最终却因为不杀魔君一事,染了私通魔道的嫌疑,名声不再是无瑕白玉。
就连儒宗之中,圣人昔年的文集都蒙了一层灰,显然是近百年无人翻阅了。
谢景行指尖掠过蒙着灰的圣人文集,忽然在书架夹层摸到一本书册。
他抽出一看,封面无字,落款无名,纸张的手感却很好,还做了特殊处理,防止虫蛀。
他翻开,立即就被那颜筋柳骨的好字吸引住。
这笔字迹,谢景行化成灰都能认出来,登时心情颇佳,“别崖写的?难道也是祭文……还真的是。”
“人死如灯灭,陛下总不会还恨我,在祭文里也不给面子地骂我吧?”
笔墨能记载的,远不止当年的表意。
谢景行指腹抚过那陈旧的字迹,似乎觉得那字迹陡然活了过来。
一瞬间,谢景行似乎置身于寒秋,秋雨初晴,他回顾。
多年以前,玄袍的孤绝背影执着油纸伞,回眸一望。
山色在他身后,渐渐青黄。
“……独立寒秋,山门辞故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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