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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志怀摇头,眼睛有一点湿润,兴许是雨太大,水雾无声息地侵入了门窗。
他深深吸气,道:“是我错了。”
他极少说这样的话,一旦说出来,就像给人看软肋。
于是说完,便没了声响。
徐志怀瘫坐在地,手指摸到衣兜内,取出一支白森森的细烟,递到唇边,也的确像抽了自己的肋骨,拿在眼前端详。
一阵沉默,满屋鸦雀无声。
“霜月,没有人能躲一辈子。”
沉默过去,沈从之叹息。
他掌心掩着眸子,拭去泪水。
“你不可能永远欺骗自己,一遇到伤害,就开始糊弄自己,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去走你所谓的正轨……总有一天你会累的,就像现在。”
他的语调越发平稳。
“不光是率典的事,其它的事也一样。
霜月,我真不希望看到你老了,快死了,还在欺骗自己,过一种伪装的生活——所以我才会反对你再婚。
我很担心你。”
徐志怀肩膀一颤。
他转头,额角挨着粉墙,半边脸留给沈从之,半边脸隐入黑暗。
潮湿的石灰屑似被雨声震动,纷纷而下,白了黑发。
他嘴唇微动,烟没有点火,只咂摸烟嘴,任由苦涩的滋味在舌尖蔓延。
良久,他发出声音——
“太迟了。”
徐志怀抬起下巴,手指夹住被唾液浸湿的香烟,短促地吸了口气。
“说着些,太迟了,都太迟了……”
微红的眼眶一眨,泪就顺着消瘦的面颊流了下来。
“她没去汉口,她还在南京。”
沈从之一愣,没听懂徐志怀说的是哪个她。
倒是一旁张文景先反应过来,一手插着裤兜,半是气恼半是无奈地感慨:“徐霜月,你要是喜欢她,就把她抓牢一点。
不喜欢就果断踹走,换下一个,天下女人多的是。
弄成现在这样,你——算了,不知道说你什么才好,我没话讲了。”
“从之,上海开战后不久,我去南京办事,偶然遇到了她。”
他继续说,香烟在指缝间来回转动,随着揉搓,化为碎屑。
“整整四年,我没想过会再遇见她,但见到了,又感觉和以前一样的熟悉,好像四年分开从不存在。
可能是因为我还在住在我们曾经的家,可能是因为她的书、她的衣服、扇子、香水、首饰,都还放在那里,放在那个家里。”
“她变了很多,一个女孩的二十岁和二十五岁,总归是有很大区别,但我并不讨厌这种变化。”
徐志怀合眸,脸埋进臂弯,泪水浸湿脸庞,湿透了衣衫。
耳边雨声潺潺,与那晚类似,但远没那么寒冷。
他记得她坐在床畔的模样,歪着头,长发垂落,侧耳听雨声。
不经意间,一缕阴凉的黑发扫过他的手背,被咬了一口似的,他的心既疼又痒,是被她刮出了一条渗着血珠的伤口,伤口里留下了她肌肤的气味,是带水的白玉兰与宝珠茉莉,很香。
“第二天,我要乘火车回上海。
那时,我是有能力带她走的。
外面在打仗,她一个人,留在南京,太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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