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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柜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把他紧紧地按在角落里,但其实就算他不这么做,程久也不会哭叫出声。
因为程久已经完全被吓懵了。
他睁大了眼睛,看到父亲的头飞了起来,而这个时候,那张他熟悉的,微胖的脸上,还保持着笑眯眯的表情。
那个笑容,从此和那天刺鼻的血腥气一起,成了他毕生无法挣脱的噩梦。
也是从那以后,他发现自己再也无法展露出笑容。
*
或许该庆幸,那里毕竟靠近仙修的地界。
几个魔修没有直接把整个酒楼都屠戮一空,于是程久得以捡回一条小命。
然而,直面父亲的惨死对于一个六岁的孩童来说,终究是过于沉重的打击。
回到家后,程久便傻了,他开始每天都只浑浑噩噩地缩在房间里,不敢出门,不敢吱声。
而家里突然失去了顶梁柱,正是忙乱的时候,母亲伤心过度,要给父亲办后事,还有一个不到一岁的女儿要照顾,自然顾不上他。
于是程久就独自一个人在房间里待了很久很久。
等事情告一段落,酒楼没了东家,又死了人,已经开不下去。
母亲被娘家逼着改嫁,临走前问他,要不要和她一起走。
程久没回答。
母亲便叹息一声,在舅舅的催促声中走了。
这个时候,程久正缩在阴暗狭小的床底下,不敢动,也不敢说话。
因为那天,掌柜就是捂着他的嘴,一直小声在他耳边说:“小少爷,不要叫,不要动。”
门外安静下来了。
六岁的程久眼泪哗啦啦地掉,他张嘴想叫娘亲,想让母亲不要抛弃他,然而喉咙却被极致的恐惧掐住,发不出声音。
他有些浑噩的脑子里模模糊糊地冒出了一个念头,他以后大概就没有家了。
过了很久,门外忽然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不疾不徐的,片刻后,门被推开,天光一下子透了进来。
程久哆嗦了一下,在床底下缩得更紧,恐惧地盯着外面。
一双蓝底镶金的靴子映入了他的眼帘。
程久一激灵,发出无声的尖叫。
但随即,靴子的主人蹲下身来,露出了一张年轻俊秀的脸。
那人向他伸出手来,温声问他:“孩子,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程久警惕地看着他,畏惧地往里缩。
那人也不勉强,收回了手,转而轻声问他饿不饿。
他给程久送吃的,程久不敢接,他便放到床底边缘,自己走开;要等好半天,程久确定他不在了,才会把吃的拿回角落里吃。
他像对待一只胆小易惊的小猫崽一样,慢慢地瓦解着程久的警惕心,慢慢地在两人之间搭起一座信任的桥。
如此过了几天。
程久终于愿意相信,他是没有恶意的,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像一只渐渐被驯服的流浪猫,在那人不知道第几次向他伸出手的时候,没有再警惕地躲避,而是目光缓缓移到那只修长有力的手上,呆呆地看了好半天。
他的反应这么迟钝,那人却没有一点不耐烦,一直目光温和地,鼓励地看着他。
良久,程久终于迟疑着,试探着把脏兮兮的小手放进了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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