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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医叹一口气,“回禀陛下,野水参没问题,老母鸡也没问题,都是温补之物,问题出在煲汤的水。”
“水?”
楚明玥诧异开口,若在水中投毒,岂不是过于显眼。
孙太医把手中汤蛊端到宣珩允面前一过,停留在楚明玥视线之中,“陛下、郡主请看。”
楚明玥又往汤蛊里瞧一眼,和她方才在屋里见到并无二致,汤已见底,只有一支参和几块扒了皮的老母鸡,零星几颗煮胀了的红枸杞。
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碗对伤寒症有益的补汤,甚至,为了照顾伤寒症者厌食荤腥的喜好,贴心的扒去鸡皮熬煮。
楚明玥缓摇头,“恕昭阳愚钝,请孙太医直言。”
孙太医一指汤底,“陛下、郡主请看,补汤虽已喝完,但碗底尚剩一口,只这一口冷汤,足以暴露煲汤之人其心险恶。”
他将汤蛊倾斜,手指探入在里边一抹再抽出,指上薄薄一层浮白,“陛下,郡主,此汤所用鸡肉是去过皮的骨肉,煲出的汤是不出浮油的。”
宣珩允面色冷沉注视着孙太医指上浮白,“是岩粉。”
孙太医赶紧躬身,“陛下明察秋毫。
若微臣猜的不错,煲汤用的水是鹤县一涧天的寒潭水。”
楚明玥闻言心下一凛,侧目望宣春晖看去,一涧天的寒潭水又叫折夏水,甚是奇怪,一年四季,唯有凛月寒冬时,才会有水从山涧流下,涌入山底深潭,到了春日,山涧水断,潭底干涸。
那里的水,唯冬日有,若煲汤之水真是取自一涧天,便只能冬日取了存着,这便是蓄谋已久,但各府邸春夏之日,都会存着冬日的冰块,若说存些寒潭水,并无不妥。
“可那里的潭水为何就不能煲汤?”
楚明玥不解。
“回禀郡主,一涧天的沉潭底,非一般山石,是过风岩,此岩石质稀疏半软似泥,故而难以蓄水,山涧水流一停,潭底即空。
郡主有所不知,接触过风岩的水里皆有过风岩粉,明火烹煮,极寒,却无毒,银针难试。”
极寒。
楚明玥闻言大骇,如此,花小六伤寒症久治不愈,便合情合理了。
孙太医侧目往身后回望一眼,一声叹息,“这是杀人于无形啊。”
“你胡说,血口喷人!”
跪地无声的宣春晖突然仰头脸色清白,手指孙太医高声喊,“我视芷萝为己出亲女,自她嫁过来这些年,向来顺她喜好,她不喜早起,我就免她日日请安,她眼底容不得半点沙,纵使多年无所出,我严令小儿纳妾。”
“郡主若是不信,尽管打听,我待芷萝如何,府中一问便知。”
她转而望向宣珩允,“陛下,求陛下明鉴啊。”
宣珩允厌烦得动了下眉心,就听跪地妇人以额磕地长泣,“陛下,我虽年过半百遭人嫌,可也是宗帝之女,怎容人这般污蔑!”
话至最后,宣春晖突然仰头眸光沉定,竟是有几分生于帝王家的风度。
这话是在提醒所有人,她是宗人署里载有玉牒的公主,就是要她死,也得名正言顺地治罪,让史有可载。
楚明玥心恼贼妇狡猾,“姑姑想要证据?孙太医手里汤蛊若是还不够,这便让大理寺的人去搜查薛家冰窖,找出这煲汤所用潭水。”
宣春晖眸子动了动,移向楚明玥,字字掷地有声,“郡主,府上确实有取自一涧天的沉潭水,那里的潭水做成冰块夏日降暑极好,且那潭水甘甜,我可是心疼芷萝,才用府里稀罕的潭水给芷萝煲汤的。”
“我可不知方才太医之话是真是假,试问郡主可知那一涧天的潭水不能煲汤?”
楚明玥被问垭口,一涧天之水其中蹊跷,她亦是方才从孙太医口中得知,若是无心之举酿成祸,非杀人之罪。
这时,廊下的花芷萝一阵猛咳,楚明玥心里急,不愿再和这狡猾之人耽搁时间,显然,薛家在做下这恶行之前,已是想好开脱之词。
也罢,那便不查了,要她死,本也无需这般麻烦,她一人借月色把事做了,又能如何。
宣珩允侧身挡在楚明玥身前,一手握住她的手指,轻轻一握随即松开,他手心温凉,那一握传递而来的凉意,似清泉抚平她心上燥意,恰好适中的力道,让她莫名沉静下来。
他垂眸冷视宣春晖,唇角露出一丝讥讽,“公主当真认为,朕会顾忌你那宗人署落了灰的玉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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