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姒云的注意力悉数皆在后背上的伤,置若罔闻堂下嚣嚣,垂敛着眉目碎步而入。
“方才褒夫人没穿襢衣进殿,老妇还以为旧日规矩已上不得台面,原是不喜襢衣素雅。”
太姜一语落下,窸窸窣窣的堂下倏忽落针可闻。
姒云步子一顿,抬眸望去,却见太姜身前的帘幔早让人掀起,状若无意,实则眼刀早向她投来。
她连忙错开目光,倾身道:“太姜恕罪,并非妾身不喜襢衣,实则是方才着急给大王和诸位大臣呈上月下菡萏,又怕出入膳房频繁,让襢衣沾上烟火气,踌躇再三,才决定以常服入殿,还望太姜莫怪。”
“既知襢衣郑重,现下又为何不施粉黛?”
太姜放下茶杯,一边轻拭唇边水渍,一边慢悠悠开口。
说是无心又似有意,跪拜愈久,姒云背上的伤愈发难忍,冷汗再次渗出额头,滚落鬓边,原本光可鉴人的堂下霎时氤氲成一片。
“回太姜的话,为与那月下菡萏相衬,妾身方才的胭脂有些浓。”
她交叠在身前的双手紧攥成拳,紧拧着眉心,不敢痛哼出声。
俄顷,她轻舒一口气,继续道:“丝音高雅,妾身又怕浓妆与之不衬,可重新上妆又太过耽搁功夫,怕太姜与大王久候,臣妾思来想去,还是素面进殿为宜。”
“云儿天生丽质芙蓉面,胭脂本只是锦上添花。”
周天子沉吟许久,似终于没了耐心,九旒微微一晃,朝向太姜道:“天时不早,太姜若是无异议,不若现下就让云儿抚琴为贺?”
太姜轻挽鬓边的手微微一顿,眼前仿似突然结起一层寒霜,淡淡环视过堂下,轻抬手,示意宫婢放下珠帘。
见太姜让步,一整晚仿若置身事外的申后突然抬眸,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端庄,温声道:“褒夫人准备了什么曲子?”
一架瑶琴已被搬来堂中,弦端落满烛辉,乍眼望去流光溢彩,仿如银河万里风。
姒云近前一步,朝九阶之上款款施了一礼,而后敛起衣袂,落座堂前,凝眸扫过弦端烛辉,抬起双手,轻覆弦上。
“锵锵!”
丝竹从来诉人心。
许是弦音忆故人,又许是背上有伤之故,她愈想放下纷纷思绪,心湖愈是浪潮迭涌。
互相误会的最初,想走却又还,昔日周折如在眼前。
彼时的她不能想象,自己会为幽王,为三川百姓,甘守住一亩三分地,开荒耕地,锄草浇水。
只是此间容不下她悠然见南山。
堂下弦音陡然急促。
好似无垠大海浪潮迭起,孤舟颠起又落下,飘来荡去,没日没夜,依旧不见灯火,不见她栖身之地……
溶溶月色,徐徐晚风。
无论现世此间,她能倚仗之人,自始至终只她自己。
“嗡——”
轻拢慢挑,雅韵绵长。
不知过了多久,姒云的手早已离弦端,殿内依旧余音萦回,绕梁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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