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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多的时间,池上暝捧着一碗全新的药回了映月轩,三月暮已经坐了起来,他靠在床头,向池上暝招招手。
池上暝走过去把药递给他,他接在手里,却没着急喝。
三月暮说:“你去他们几个那里,把原先摆在我桌子最右侧的那一摞信笺拿回来。”
“好,”
池上暝道,“主人先喝药。”
三月暮端着药问:“你知道被谁拿去了吗?”
“知道,”
池上暝依旧道,“主人先喝药。”
三月暮只得仰起头,几口将药喝了下去。
深色的药汁顺着碗口流入三月暮的口中,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不断滑动。
药有点苦,但温度却是刚好的。
“快去吧,”
三月暮又催促道,“别让他们发现了。”
那几封信是他近日与晏昭、鹿和胜的传书,商讨的是巽寅派和另几个门派的事,三月暮不能让师弟师妹知道自己独自应下了结盟,否则,他们不止会生气,且必然也会搅进这滩浑水里。
等到池上暝再次出门,做完这一切的三月暮再次闭上眼睛。
三月要到尽头了,风都柔和了许多。
五年前的那一战重伤了三月暮的根基,毁了他全部的筋脉愈合能力,也就是说皮外伤可以痊愈,但所有筋脉上的伤,却是谁都修复不了,无论是三月暮自己还是他人。
如果他想要长久平安无恙,就不能再动用灵力与人相斗,更不能再被灵力所伤。
三月暮发现自己愈合不了筋脉损伤的时候,他才十八岁,他曾经是玄门最有资质的小辈,是师尊最得意的弟子,最风光无限的首徒。
可现在让他知道,他再也不能与别人交战,甚至切磋比试都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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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能感同身受,他在得知这一切的那一刻,到底有多绝望。
骨头被人用锥子一点一点敲碎都不会更痛。
可他谁都依靠不了。
他才刚继任掌门,各方势力对坤卯派虎视眈眈,前有豺狼,后有虎豹,而那时苏戎走了,鸳鸯剑碎了,程鸢萎靡不振,应淮神情恍惚,君玟和墨凡受的伤也不轻,那日将应淮搬回去,两人就病倒了。
他甚至连这件事都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他只能学着师尊的模样,硬撑着,一点一点撑起坤卯派的每一项事宜,最初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暗地里的势力涌动,明面上的打压排挤,都逼得他喘不上气来。
他跌跌撞撞的,在黑暗的巷子里看不到一点光亮,摔倒,爬起,再摔倒,再爬起,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成为他哪怕只是临时的避风港。
他其实没有多坚强的,至少,没有别人想象的那样坚强,许许多多的事情,他也只是勉强挺下来,他也有焦虑不安的时候,也有筋疲力尽的时候,也有万念俱灰的时候。
枷锁,太重了。
甚至,他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这沉重的锁链之下。
甚至,他觉得有不计其数个瞬间,他的心脏想停下来,再也不动。
甚至,他心怀恶念地希望能够发生一场意外,一场毁掉一切的意外,让所有的事情都在其中消匿。
太累了。
责任、大义,他都不想要了。
他想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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