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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帝抬起一双因常年服食丹药,而略有些发红的眼睛看向徐皇后,慢慢点了点头,沉声道:“皇后素来宽和,又识得大体,不愧是天下女子典范。
依你所见,此事应当如何处置?”
徐皇后斟酌须臾,缓声道:“圣上不妨先问清马奴有何证据,再去差人传大理寺到场。
若是有罪,便当庭发落,显天家与民同罪的铁面无私。
若是无罪,也好当着群臣之面,为他洗清冤屈。
再遣大理寺之人严查下去,务必查出那幕后之人。
意图谋害皇嗣,绝不能轻饶。”
这句话说得中肯,没有因太子是她所出而有半分偏颇。
承帝听得十分满意,眯了眯眼,广袖一抬:“就依皇后所言。”
身旁贴身服侍的宦官得了令,立马不动声色地退了下去,去大理寺中请人。
成帝也将视线转回到被金吾卫们压跪在地的两个马奴身上,睁着一双发红的眼睛厉声道:“你们说是他下的手,可有什么实证?若只是死到临头随意攀咬,戏耍于朕,朕便下旨诛你们九族!”
他说着,又将目光冷冷落在李容徽的身上,眼底并无半分一名父亲看向自己子嗣的温慈,反倒似一只鹰隼在看爪下的幼兽:“可若真有人不顾手足之情,意在谋害长兄,朕也定不轻饶!
定将他……千刀万剐!”
两名马奴早已吓破了胆子,立时跪下来,以头抢地:“圣上饶命啊!
奴才,奴才岂敢随意攀咬七皇子,可这桩事,确实是七皇子所为!”
匆匆赶至秋猎场的大理寺卿徐闻气息还未喘匀,听见此言,更觉眼前一黑。
他虽是当今皇后的姑父,族中却没什么势力,全依赖着女儿们的裙带关系致仕,能爬上这个位置,也尽是仰仗着皇后与太子的鼻息。
素日里,为了讨好皇后和太子,暗地里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做过不少,但究竟是没做过这般蠢的。
拿太子的性命作筏子,去构陷一个圣上厌恶至极的皇子,这简直是舍本逐末,蠢到家了。
他生怕皇后与太子把这桩事也算到他的头上,忙扭头呵斥那马奴:“天家皇嗣,岂是你区区贱奴可以攀咬?陛下让你拿出实证,实证何在?”
那马奴明显是拿不出什么实证的,面色如死,只砰砰叩首道:“此事是奴才亲眼所见!
绝无半点虚言!”
他涕泗交加地急急说了下去:“昨日里,奴才放马途径长亭宫门外,殿门处有几丛杂草生得分外茂盛,将御马霜行引了过去,啃了几口。
奴才那时候想拦,可平素里性子最是温和的霜行却和着了魔一般,牵都牵不住。
霜行是御马,明日又是宫中的走马盛会,奴才不敢用力勒它,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它将那草吃了一肚。”
棠音听得,一双纤细的眉都紧紧蹙到了一处。
她看到的时候,君子兰分明已经开花了。
那样鲜明美丽的橘红色花朵,无论是谁见了,都不会将其当做是杂草。
且马奴们养马为生,制服马匹的方法有千百种,若真心想将霜行带离,又如何会寻不着办法,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将君子兰糟蹋完了才走。
分明就是故意的。
可如今的场景,却已没有了她开口的余地。
那马奴继续说了下去,语声发颤:“之后奴才带霜行回了东宫,夜里便听马厩的方向传来异动,过去一看,却是霜行正躁动不安,只是天明之前,却又平复下来。
奴才这才将霜行牵到了走马会上……谁知道,谁知道殿下一上马就出了这事!”
他说着一咬牙,再顾不得什么,伸手一指李容徽,高声道:“一定是他,一定是七皇子!
是他在那丛草里下了毒,霜行才会发疯!”
他虽没有实证,但说得倒是一副确有其事的模样。
众人们看向李容徽的目光,愈带了几分惊疑不定。
日头不知何时已升了起来。
冬日里的日光并不炽烈,落在李容徽玄色的大氅上,只余下淡淡一线金芒,照他面色苍白如霜,照他纤长如鸦羽般的睫在冻风中轻轻一颤,透着令人怜惜的哀颓之感:“种在长亭宫门外的,是君子兰而非杂草,全株无毒,更不会致使马匹发疯。
更何况,太子殿下是我所敬畏的长兄,我从未想过要谋害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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