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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低垂,有雨轻落。
兰时仰头看那一滴落在睫毛上的雨滴,又看向松柏之下,亭亭玉立的女郎和郎君。
兰时从徐清圆眼睛里看到片刻空白。
木叶纷纷,云头藏阴。
徐清圆看着韦浮。
遥远的生死不知的阿娘,去年无故离去的阿爹,以及现在韦浮口中已逝的女相国……都将徐清圆带回她十三岁那年的可怕记忆。
十三岁前,她的人生有疼宠自己的阿爹,虽不常见却每次见到都对自己很好的阿娘;十三岁后,她跟随阿爹开始隐居云州,不问世事。
十三岁那年,阿爹阿娘和离,她遇到了一场大火。
此时此刻的龙成五年春,徐清圆凝望着低头微笑看自己的韦浮。
她不知道韦浮为什么提起女相国,为什么要说很久以前的事情。
面前这个温雅秀逸、风度翩翩的世家公子,是否怀着不为人知的目的?
徐清圆沉吟一二,问:“你阿娘是死于天历二十二年吗?”
那正是她的十三岁,南国灭亡的时间。
南国灭亡,暮氏人带着兵马和热血,踏过长河,驱逐虏寇,入主长安,将南国变成了前朝。
韦浮看着她,笑了笑:“不是,我阿娘死于龙成二年。”
他对她眨一眨眼,几分揶揄:“当时她已赋闲,和前朝没关系。
露珠儿放心,我找你,不是撺掇你复国什么的。
只是你阿爹教过我读书,我阿娘和你阿娘生前或许认识,你在长安若有难处,来求助我也无妨。”
他暗指他比晏倾更适合帮助她。
徐清圆不可抑制地红了腮,她想为自己的胆小辩解一二,唇角颤了颤,最后说出来的话是:“南国已经没了,我以为大家该向前看。”
她秀美又窘迫,乖巧而伶俐。
韦浮望着松林里的这位亭亭女郎,微微笑起来。
他说:“天历二十二年,西凉甘州一战后,太子羡闷死于棺椁,卫将军带兵赴死,生死不知;朝臣归家,国家无存。
那却已经是前朝的事了。
“暮色已至,华灯初上。
露珠儿,我们必须独自面对命运。”
他说了最后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向徐清圆作揖,转身踏入了松林中。
兰时在徐清圆耳边悄悄问:“娘子,你说他是干什么来的?为了听你叫他一声‘师兄’?
“听说他出自洛阳韦氏。
那可是豪门,关东大世家。
我们郎主失踪、娘子你无家可归的时候,他不伸援手,说明不稀罕帮我们呗。
这会儿来装什么呀?”
徐清圆柔声:“莫以恶意揣摩他人。”
她凝望着韦浮步入黑暗中的背影。
有一瞬,她产生恍惚感,觉得这样的背影,如入幽暗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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