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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明?昀自己都没料到,他被捧惯了的身心?,竟能伏低到这般地步。
她不应他的话,但他未有愠色,反而愈发倾注耐心?。
他以为是因她的病,她才?会?对他如此?冷淡寡言。
早膳布好,珠帘后热雾缭绕,香气四?溢。
兰芙有些饿了,腹部开?始隐隐作痛,搭上他伸来的手起身。
她甚至想,就这样一直病着也挺好,至少无?需再忍着极大的不情愿与他周旋。
譬如昨夜那般,独自躺在温热的暖阁,身旁没有他,她舒心?惬意。
为了装得像些,且不引起他的疑心?,她仍是不准下人在房中逗留伺候。
祁明?昀欲照常替她绾发,才?执起木梳便?被她夺过,她对着铜镜梳齐发丝,将乌黑长发捋到肩前,编了一只麻花辫。
冬日的暖阳洒在人身上格外舒坦,昨日还畏惧明?亮光线的她,今日凝视衣裙上点缀的斑驳光影,看的入神。
她坐在镜前,光斑跃到她娴静的半张脸上,那张脸病气未散,容颜苍白,却令人移不开?眼。
祁明?昀的视线随着她轻柔的举止移转,终是被一捋麻花辫搅起眼底的波澜。
他忆起了她当年一袭青色衣裙,编了两只麻花辫出门,回来时带了一块甜腻黏牙的糕点给他吃。
那时,她腰间挂着的香囊里包着一只铃铛,她总爱戴着不离身,每走一步,铃铛便?清泠作响。
那阵当年他嫌聒噪的声音,已有许多年不曾听到了,回不去的已经太多了。
她是为何会?变成这样的?他们之间,又为何会?走到这个地步?没有人答他。
是他一点一点束缚她的欢脱,一点一点剥夺她与生俱来的明?媚。
他是否,真的做错了什么事?又是从何时开?始错的?
兰芙已坐到桌前,默默捧着碗,舀起一勺米粥,她嘴里仍是清苦无?味,不想喝米粥这等乏味之物,但却因腹中空荡难耐,勉强用了一小碗。
早膳用到一半,祁明?昀忽而同她商议:“阿芙,我?今日恐怕是不能陪你了。
你若嫌烦闷无?趣,府上各处可?随意去逛,但是不要闹,好吗?”
他已撂下政务陪了她一日,案头上的奏折只怕是已堆积成山,今日是非得进趟宫不可?了。
太医说她绝不可?再受刺激,可?她每回嘶喊尖叫,闹得那般撕心?裂肺,毫无?疑问,都会?扰得她心?神愈发激动难控。
故而他对她百依百顺,只为不想看到她再摔砸东西、伤自己、痴癫喊叫。
兰芙服了汤药,浅浅点头,面上并无?其他神色。
他走,她求之不得。
祁明?昀并未带走墨时,留下他白日里与兰芙做个伴。
兰芙坐在窗前的软榻上,推窗抬眸,视线在清敞雅阔的庭院间穿梭,目送一道游移的颀长身影上了马车。
车轱辘转动,留下一路深浅不一的辙印。
他走后,兰芙闷在胸口的一团气松落大半。
她不愿日日对着他那张脸,他走了,她倒乐得清净。
往日,他白日出府,留她待在府上,她若非是整日呢喃背诵那些复杂拗口的古籍诗文,便?是学那些她提不起兴致的琴与画。
所学渗不进心?里,一面学得吃力煎熬,度日如年,一面又在逼迫自己强提心?神,只因他夜里回来
要查。
若正巧碰上他心?情不好,阴着眉宇进来,她稍微错了丝毫,便?会?引来他无?情的训斥。
新伤覆盖旧伤,疤痕都数不清……
从小到大,她都不曾挨过旁人的打,唯独在他手下,受尽了屈辱与折磨。
不知从何时起,她对他仅剩的畏惧也被拖得疲乏沉重,从前在他面前信手拈来的装模作样之态,如今也染上浓重的厌倦,无?力再施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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