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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春三月,枯木逢春,春色阑珊。
一行人在这座府宅中也住了一段时日,灵气泛滥,于是无形中比别处更早泛浮出一种生机,雕花门后桂树抽出鲜嫩绿芽,桃树鼓出米粒大小的花苞,小海棠满目柔粉,在枝头挂着的宫灯照耀下点出近乎透明的光泽。
阴官素来低调,不欲与高门大户,钱权之流相争,一般情况下,旁人决计请不动阴官下溺海,可事关天授旨,哪怕是要将天穹捅个窟窿出来,都有的是人要试一试。
阴官家家主不爱管事,大多事宜都由她师兄代为处置,别的事也便罢了,但这次阴官家再是坚决,也架不住各方大人物的书信如雪花般飘到案桌前。
这次本家为天都张榜悬赏双煞果,大约是要还什么天大的人情,同时,也是无形中松开了严明管束阴官的那根线。
如此一来,厉害的阴官带着大族大派进溺海,谁能说得清是因为本家的悬赏,还是因为收了无法拒绝的高价呢。
那些一封接一封没完没了飘向阴官家的书信大概也就此消停了。
温禾安如是想着,一方面有些好奇阴官家究竟欠了天都怎样的人情,她在天都这么多年,在阴官家碰过无数次壁,没听说过还有这么一回事。
另一方面,她的视线不由落在了“苏韵之”
的身上。
没想到来的会是她。
苏韵之也在看温禾安,她给自己夹了筷沁了汤汁的菜心,钟情于那种咬起来清脆的口感,眼睛餍足地微眯,下巴尖尖地抬起,像那种将自己养得格外精细挑剔的猫,道:“哦。
你干嘛向着他。”
不等温禾安回答,她自己想到了什么,柳叶般的眉拧起来,小又稚气的脸上浮起一种我很不乐意解释但我还是要随便解释一下的神情:“他救了你是吧?我三天前才出关,到了萝州才知道消息,不然也不是不可以给你递出橄榄枝。”
罗青山已经有点左右为难,不太敢动筷子了,他只得去看商淮,眼睛里的意思很明显:阴官本家的人,都如此有脾性吗。
为什么这个执事看起来如此……目中无人。
你说不知者无畏,可她喊自家公子和二少主都连名带姓的,可见不是不知道他们。
商淮心想你看我也没辙,他也没进过本家的门,对阴官家所有的了解都是东拼西凑的道听途说,不过他看出了一点。
这小姑娘口无遮拦,说话明枪直仗的,看起来很是嘴馋,这段时日他若是投其所好,至少可以将阴官家的事了解个七八成,说不准搞好关系之后,还能叫她大开方便之门,下一次阴官大选,他还能混进去看看。
阴官这块他确实是天赋不行,修不出什么名堂,但他努力了这么多年,到现在还被老头追着打,若论诚心,那真是天地可鉴。
温禾安含笑颔首,道:“我知道。”
苏韵之吃得津津有味,她看起来身量小巧单薄,骨骼极细,饭量却不小,吃东西的时候和温禾安一样专注,筷子转了又转,吃到好吃的会顿一顿,满足地敛敛眉回味。
好半晌,以为她终于要撂筷子的时
候,却见她被辣得鼻尖俏红,歪歪头,又伸向了下一盘菜。
温禾安放下筷子,看了看楼上,思索了会,起身道:“等会是不是要商量下无归的事,我唤他下来吧。”
苏韵之接过商淮递来的水,“唔”
了声,含糊不清地笃信:“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存心的。”
温禾安不知道她和陆屿然之间有什么渊源,当下只是笑了下,轻轻拉开椅子上楼去了。
她脚步声放得轻,到门前停住,而后屈指在门上叩了两下,理了理思绪,温声说:“阴官家为天都悬赏双煞果,应当有阴官已经到了他们的酒楼中,我们也要尽快行动,商议对策了。
你若是现在有空,要不要下来听听凌枝的想法。”
隔了一会,门从里面被一截力抵开。
屋里漆黑,只有点点明灭不定的幽然烛光,摇摇欲止,陆屿然五官洇进紧密的骤黑中,能窥见隐约的轮廓。
温禾安以为他会将先前楼下的短促失态无谓遮掩过去,冷着眼一字不提,但并不是。
他抬眼,经过了小半个时辰的沉淀平复,眼底仍盘桓着不曾全然消散的紊乱情绪,有些不太受控制。
他像是不知道,又像是知道,然难以自抑,干脆破罐子破摔,冷然将冰山一角的情绪都撕开,给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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