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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压迫感让肃柔几欲遁逃,官家的身量很高,几乎与赫连颂不相上下,这样雷霆万钧,这样权势逼人……他和赫连颂不同,赫连颂身上有温润通达,而官家,浑身上下长满尖刺,靠近一点就会被他刺穿皮肉,刺透五脏。
她希望他能冷静,在他靠得愈发近时,慌忙顶住了他的胸膛。
她能感觉到掌下激烈的心跳,生怕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触怒了他,这样离群的地方,就当真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官家……”
她颤声道,“我们这辈子不可能,我恨他养外室,自己又岂会成为你的外室。
你说他逼我,现在你又何尝不是在逼我?得不到时奉若珍宝,得到了弃如敝履,你不要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不一样!”
他怔住了,脸上神情须臾变化,未必不是在自省,在仔细斟酌她的话。
确实,他无法保证这种专情究竟能维持多久,也许个月,也许年,也许一辈子,没人能下定论。
他只是困顿于这种不可企及,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他从前几日就开始盼着今天的相见,然而见到了又怎么样,她还是赫连颂的妻子。
他忽然放下了一身孤高,哀声问她:“我爱慕你,有错吗?”
肃柔从未见过这样的官家,在她记忆里他一直高高在上,他手握生死,执掌万里江山,怎么会显露出这样软弱的一面。
可是那双眼睛望进她心里来,她看见他眸中起了一点水雾,在她还未回过神来时,被他强行搂进了怀里。
她大惊,奋力挣脱,然而男人的力气那么大,自己的那点反抗毫无作用。
花钗落在地上,“叮”
地一声响,她厉声道:“官家!
请官家自重!”
他却不管,带着央求的口吻说:“只此一次,就这一次……我心里很难受,说不清地难受。”
可她还是挣脱出来,声色俱厉地说:“我一直敬重官家,请官家不要亲手打破这种敬重。
官家一时忘情,会害得我难以在上京立足,官家可以不在乎我的生死,难道也不在乎陇右了吗?”
这番话终于将他震醒了,先前进入了一个怪圈,满心都是不甘,满心都是不满。
就像小时候贪凉要吃冰,嬢嬢不准,这种怨念可以盘桓一整个夏天,每天睁开眼都觉得缺了点什么。
本以为这种执拗随着年纪渐长已经痊愈,但在遇见她之后,好像又旧疾复发了。
如果单纯只是一个她,对于现在的自己来说,比吃冰更简单,但她身后还牵扯着赫连颂,牵扯着陇右,他不能因为一点儿女情长,就将先帝几经周折才收复的失地再次弄丢。
所以他有顾忌,也终于不情不愿地放弃了,低头说“对不住,冒犯了”
,然后将落在地上的花钗捡起来,递还了她。
肃柔的脸颊滚烫,身上却冰凉,那花钗捏在手心,峥嵘的枝叶狠狠压进肉里,几乎捏出血来。
她只有咬牙隐忍,仔细抿了抿发,将花钗重新插进发髻里,欠身对官家道:“请官家稍待,容妾先走一步。”
她又还原成端庄知礼的张肃柔,那张脸明明好像很熟悉,但细看又莫名觉得陌生。
官家张了张口,最后只剩叹息:“是我失德了,你不要恨我。”
她走了两步,复回身道:“官家,赫连颂确实未能做到婚前对我的承诺,但不表示官家有理由辱我,还请官家保全天威,以君臣和谐为重。
从今往后,官家切勿再单独召见妾了,免得落人口实,有损官家颜面。”
说完又褔了福,方才迈出清辉殿。
外面天色愈发阴沉,迎面有飘飞的雪沫子拂到脸上,瞬间消融,她才惊觉隆冬已经来了。
刚才经历的种种让她如鲠在喉,不敢细想,细想起来便浑身战栗,若是可以,连一刻都不想再在禁中逗留下去。
可是不能,她回到升平楼,照样还要扮出笑脸,还要与贵妇们闲话家常。
这场晚宴直到酉末才散场,她支撑着身子,跟随内侍引领走过夹道,走出拱宸门,直至看见道旁停着的自家马车,才略微感到放松。
付嬷嬷和雀蓝在外候了一整天,见她来了,忙抖落伞面的积雪上前接应,她伸出手借力,在够到家里人那一瞬,险些瘫倒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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