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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绒垂眼看见那只瓷瓶,她伸手捡起来,试探着伸手往后递去。
阳光穿透枝叶在地面落了粼粼的影,她盯着自己的影子,蓦地,她的指节触碰到一只微凉的手。
有什么从他手臂上滴答下来。
商绒想也不想地转过头,正见少年臂上狰狞的那道伤口已然开裂,殷红的血珠顺着他的臂弯滴落。
斑驳晃动的光影里,少年衣衫半解,一双眸子漆黑,面容苍白冷淡。
“你骗我。”
商绒忽然说。
他之前明明说他的伤口没有流血,此刻停在这里,也只是为了换药。
两人相接的手指一触及离,然而少年还未从她指间接来那药瓶,她转过身来打开瓶塞,也不再像第一回那样吓得手抖。
想起那一回,她一边替他上药,一边说,“在南州时,你明明还逼我给你上药,怎么这一次我要帮你,你却不愿?”
她没意识到她说话间,鼻息离他这样近。
明明她戴着满是瑕疵的面具,连给他上药的这双手也已被妆粉遮盖得发黄,可是他的睫毛眨动一下,有些不自然地撇过脸去。
不说话,也不看她,然而目光垂落,他看见她和他的两道影子。
悄然相近,融作一团。
张显本非良县桐树村人,他出身穷苦,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入桐树村,他便跟随母亲在桐树村生活至今。
商绒与折竹抵达桐树村时,已是黄昏时分。
“你们找张显家做什么?”
放牛归来的老翁打量着面前这一对少年少女,“他家出事了,张显死了,他娘去了一趟蜀青城回来,下午就跳河了。”
跳河了?
商绒闻言,满眼惊愕。
顺着老翁的指引,商绒与折竹才到张显家门口,就瞧见那窄小的院门里里外外都是人,人群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身形,他躬着脊背,一声不吭地盯着那具盖了白布的尸体看。
“多可惜啊,张家小郎已过了院试,是实打实的秀才,他连冶山书院那样的地方都能进得去,往后指定能做官的……“”
“可不是么?眼看着他们家张小郎就要出人头地,怎么就被人害了?”
“这张娘子劳心劳力养出个秀才儿子,一眨眼没了,只怕是一时想不过,这才做了傻事……”
不少人七嘴八舌的谈论着,商绒的半张脸隐在兜帽底下,直到折竹牵住她的手,她才回过神,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折竹,若道长一直不松口,他是不是就出不来了?”
商绒忍不住问他。
“他们无非是想让梦石说一句亲眼见过于娘子夫妇妄图搬移尸体,梦石不愿,他们倒也不至于杀了他,至多给他一个做假证的罪名,”
折竹想了想,慢悠悠道,“断手断脚是有可能的。”
断手断脚?
商绒的指节一瞬收紧。
折竹感受到她指间的力道,他轻瞥一眼她的脸,“放心,还有的救。”
他能劫容州的牢狱,是因本就有知州祁玉松从中配合,但蜀青城的牢狱便没那么好去了,何况他如今在蜀青还有些事情没做,暂时还不想招惹官府。
所以眼下能解梦石与于娘子夫妇危局的,便只有岑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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