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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适之听杨续越说越是不堪,仿佛立时他便要娶了她一般,窃喜之余,无端生出玷辱了那女郎的奇怪感觉,斥责道:“你晓得什么?这女子……我曾见过!”
杨续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闪过震惊,垂首不敢再说。
李适之骋目望着窗外渐渐西沉的红日与似乎比长安更高远的天空,耳中听着楼中觥筹交错的谈笑声,和楼下临街的商贾们用契丹、突厥等各种蕃语揽客的声音,鼻中呼吸着夹杂着葡萄酒香与饭菜香的闷热空气,心思渐渐飘远。
那年见她时,正是暮色昏黄的时分。
但他记性卓绝,京城无论朝臣宗室,皆赞他堪与传闻中有“记事珠”
[1]相助的燕国公张说并举,是以虽然当时她鬓发尽湿,且他神智犹未尽复,他仍是将她容颜记得真切。
方才他无声贪看她侧脸,只觉她肌肤匀净透白,皎皎如西京大明宫蓬莱池上的芙蓉,容颜分毫未改,仍如双十年华。
莫非她真是萼绿华一样的仙子不成?
而她那日曾低低自语:“谁又能赎我?”
他因一个“赎”
字,以为她是奴婢贱籍,甚或他人妾室,苦苦搜寻许久。
然而如今看来,她分明不是。
难怪他先以河南尹职务之便,后以御史大夫之贵,皆未能寻得她。
那么那个“赎”
字,当是救赎之意了。
然而以她的阔朗洒脱,以她的酒量,这世上还有什么事能拘得住她?
她当众与军士赌酒的举动,在女子中可谓罕见,难免有轻浮无行的味道。
但他原非循规蹈矩之人,否则当年也不会才见到懿娘就求娶她了——那时懿娘丧父不久,他既想报答她父亲对他的旧恩,又怜她孤苦,便向她家求婚。
懿娘去后,他一直无心续娶。
他生性好酒,每日视事已毕,夜间多以宴饮为乐,休沐日不是出门走马,便是邀宴宾客,并不如何以女色为念,有了欲望亦不过随意向姬妾身上纾解而已。
似这般惦记一个女子,是十年来的禄山必兆边陲祸
我没有想到我这么早就遇到了安禄山。
而他,比王维还年轻几岁,有一双暗褐色的大眼睛,生得强壮肥胖,腰围很宽,比我更像刚喝了一肚子酒水的样子。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圆领长袍,笑得温蔼可亲,并不真正像那个发起了安史之乱的、传统史家眼中的魔鬼。
那个魔鬼曾经因为忠于唐廷的乐工雷海青不肯为他奏乐,而肢解了雷海青。
安禄山对我——乃至对整个安史之乱后的中国——意义太大,乃至于我全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而安重璋又不在,我竟无人可以共谋。
那年的戏语犹在耳边,我既有此机会,究竟要不要对安禄山施展美人计,接近他、诱惑他,从而杀了他?
我知道我生得漂亮,若是愿意用心,迷倒一个寻常男子,大约不难。
——但安禄山毕竟不是寻常男子。
而且,安禄山后来做了杨贵妃的养儿,能得杨妃欢心,想来他也是极受女子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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