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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庆绪倚在榻上,仍是半醉半醒的样子,大约是出于武人的直觉,听到我的脚步声,抬起头来,毫不掩饰眼里的惊艳。
我知道自己长得漂亮,时常受到他人的凝视,但这种带着邪恶意味的欣赏,极其让人厌憎,何况我心里早已有了一个人,而那个人的轮廓又足够清晰深刻。
“你叫她们下去罢。”
我指了指殿内的侍女们。
“一个见识广博、能够通神的女郎,也这样怕羞么?女人终究是女人。”
他笑了,不以为意地挥退宫人们。
我立在殿中,随手将散落的长发挽在一侧,也笑了:“我不是怕羞,是怕……她们听见我如何骂你。”
如果宫人们听见我骂他的话语,多半会被他杀了灭口的。
“哦?”
“我能通神的事,我已经与你说过了。
我不曾与你说过的,是以后你父亲、史思明,还有你和史朝义,将受幽州百姓祭拜,合称‘安史四圣’。”
我慢条斯理地说。
他迟疑数息,才理解我的话,先惊而后喜:“史朝义?史家的大郎……他为何也在此列?”
因为你杀了你父亲安禄山,史思明杀了你,史朝义杀了他父亲史思明,最后又自杀,为这场战乱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我没有将这些宣之于口,只道:“一千年后,高丽使者入朝,还在蓟县看见了祭祀你们的庙堂。”
清朝时,不止一位朝鲜官员出使北京时在翠屏山下见到供奉安禄山的庙,大发感慨,认为“可骇可笑”
。
[1]
安庆绪脸色变了数变,我也没去理他:“我本是幽州人,我家就在蓟县。”
我是北京人,北京那块地方在唐代属于幽州。
幽州的治所蓟县,就在21世纪北京城的西面,而史思明的坟墓,就在北京的丰台区。
“你父亲安禄山虽然起兵叛唐,为后人所不齿,注定要教史官写入逆臣传,终归算得上智勇双全,是个难得的人物。
他通晓诸蕃语,熟知蕃人的习俗和心思,又机智狡黠,因而能收八千曳落河为假子,能令各族将领归心,为他卖命。
而你?你半点也及不上你的父亲。
他一死,你无以弹压军中、朝中诸位武将文臣,只能寄望于神鬼,甚至要向一个女人泄愤。
如今看来,我简直羞为幽州人。
幽州人到底蠢到何等境地,立祠的时候竟然将你一并供奉起来?你哪里配与你父亲一同享用后世的香烟?”
我说得慢而清楚,每一个字都带上了我生平从未有过的浓烈嘲讽。
——论嘲讽,我们北京姑娘还真的没怕过谁。
虽然对面这位也是地理意义上的北京人,可8世纪的北京人怎么可能吵得过我呢?我不无幽默地想。
安庆绪下了床榻,拔出长剑,架在我颈上:“你道我不能杀你?”
他的手在抖。
我的生命即将终结于这位“同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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