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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在乎。”
祁明昀话语轻飘,如掀开一张薄纸,轻巧弃如敝履。
他的唇触上?她温软透白的耳垂,虎口抵上?她冰冷的下颌,并不用力?,却轻易将她的脸掰到自己眼前,不容她抗拒,“我只?在乎你是死是活,我不会杀你,但你若是敢死,我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他那?寒光涌动的薄凉双眸深入兰芙眼底,宛如恶鬼摧折她的心神,痛苦与不甘往返推拉撕扯身心,将她整个人笼罩淹没?。
她目光涣散,又如发了疯般嘶吼喊叫。
她本以为死了一干二净,可他不留半分情面,连最后的清净都不肯施舍给她。
那?年,她不认识自由的由字,这段掺杂孽缘的宿命仿佛从那?刻便?开始积攒,从那?时起,这两个字插上?双翅从她的一生中溜走,再不属于她。
她这一辈子?,爹娘早逝,受尽欺压,到头来又遇到了他,从一间牢笼转入另一方深渊,活着,到底有何意义。
她不求荣华富贵,只?求平安喜乐,可有人剥夺了她的平安喜乐,硬要塞给她荣华富贵。
她捧不起,接不住,用力?抛却也甩不掉,它就这样死死拖在她身躯上?,拖垮了她的身,伤透了她的心。
祁明昀知晓一旦拿墨时威胁她,她便?束手无策,是以他断定她绝不敢再寻死觅活。
她不肯喝药,他便?给她灌了一碗下去,起身退出门外,又令人在炉中添了炭火,每隔一个时辰送一次热食,奉一次热茶。
饭菜与点心都是她爱吃的,他特地寻了厨子?来做,念她身子?虚弱,便?迁就她这一回。
让她在房中安养,在门外上?了锁,任由她喊闹。
当?差的下人从窗外走过,房中摔砸东西的声音不绝于耳,玉器瓷瓶叮当?震响,桌凳沉闷倒地,还夹杂着一声声女子?凄厉的喊叫。
稍微听上?一耳朵,骨缝都攀上?凉意,恨不得捂着耳朵匆匆回避,更?是没?人敢俯首帖耳凑到窗前去瞧。
暗处,就连所有服侍过兰芙的下人都在偷偷传主子?宠爱的那?个乡下女子?是精神失常,犯了疯症。
偏偏只?有祁明昀不往这上?头想,下人来报,说?她在房中摔桌砸凳,他微抬眼皮,不以为然。
兰芙的哭闹于他而言早已稀松平常,他以为她变本加厉的喊叫不过是同?往常一样,在与他置气罢了。
他好茶好饭送了进去,等她闹得累了,自然便?会停下来。
这日他在书房批阅奏折,直到月照中天,已近三更?,才揉着生痛的眉心欲去看看她是否吃了饭,是否消停了下来。
插入钥开了房门,房中漆影一片,灰暗无光,他甫一迈入门槛,忽觉一阵阴凉扑面而来。
房中未见?火星,炉中的炭火似乎被浇熄,窗牖大开,残烛早已被悉数扑灭,他的鞋履踩上?一块冷硬的瓦片,再往前,似被倒下的桌凳堵住去路。
他能听到她微弱且急促的呼吸声,却无法?在昏暗中锁定她的身影,沉着声唤了几声阿芙,无人回应。
他唤来下人点上?灯,烛芯跃动,明亮照彻。
房中的狼藉赫然在目,玉器花瓶已没?有一件完好,地上?碎玉裂瓦铺洒堆叠,壁画书册被撕得零碎成屑。
他踢开脚下横七竖八的桌凳,环顾四周,仍不见?她的身影。
直到转过那?架紫檀木屏风,拨开清脆扣动的珠帘,才见?一道瘦削身影屈膝蜷缩在墙角。
兰芙头上?紧紧盖着衣襟,全然遮挡面容,仿若窥见?什么?可怖之物,身躯颤抖如浪。
他眸光闪动,蹲在她身前,扯落她头上?的衣襟。
兰芙失了最后的庇护,光影陡然入眼,登时扯着发丝大喊一声,匍匐在地,往后钻爬。
祁明昀滞了半晌,察觉她反应过激,狐疑皱眉,拉过她一条腿带到身前,扣住她的双肩:“阿芙,你怎么?了?”
兰芙灰暗的瞳孔中凝不起光,窥不清他的五官,四周晃动的幽暗烛火更?如骇人鬼影在她眼底游弋摇荡。
她抱头捂耳,不住沉吟:“有鬼,有鬼,有鬼掐我脖子?……”
第080章他低头
是夜,霜露浓重,瑞雾笼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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