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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都不肯轻易说话,眼神施迫,凌厉又挑衅,张牙舞爪维护各自的尊严。
曲池看着施少连的容貌举止,再回望这一路是非,这张看不见的网,也许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相遇,平静问:“原来是你你在那艘客船上早知我夫妻两人回江都隔壁那间头舱,住的是你?这些日子,你在其中做了什么?”
施少连显然是被头舱两字触动,磨着后槽牙,脸上露出嘲讽:“做了什么,你猜不出来么?前人栽树,后人乘凉,这滋味可好?”
曲池脸色有一瞬发白,手掌狠狠掰着桌沿,几要将桌板掰断,目露怒火,死咬牙关:“你”
“不着急。”
施少连背手而立,略有些得意的冷笑,“酒酿得越久,香味越浓。”
“你做梦。”
曲池昂起下巴,也是冷蔑轻笑:“她如今是我的妻,睡在我枕边的人。”
施少连不屑,话语轻飘,“我妹妹的性子我知道,她这人嘴软心硬,你做的这些,她知道么?明明早知她身份,却装聋作哑,惺惺作态,找人在她面前胡编乱造我已娶妻,和杨夫人联合串通只为逼娶她,你有多少事情瞒着她,也是不择手段,煞费苦心。”
“知道又如何,无伤大雅。”
曲池微笑,“我和她初见便是暗通情义,重逢之后朝夕相处,更是情投意合,如今也是恩爱不移,缱绻坦诚,所有可说不可说,我都可说与她听。”
“反倒是你,衣冠禽兽,欺凌自己的妹妹,逼她下毒出逃。”
曲池笑话他,“那滋味很不好受吧你也别忘了,她早就不是施家人,也从未认你做兄长,更将你抛之脑后,如今你还口口声声喊她妹妹,还想重温旧梦,不知是羞辱了她,还是羞辱自己。”
“是么?”
施少连怒急反笑,眼尾沾着点点轻红,点点头,“兄妹一说,却是无稽之谈,早成陌路,不如撒手撇过,只是今日我好端端在家中坐,却被人邀来,原以为是有求于我,哪想是来跟我叙旧的。”
他飒爽挑眉:“阁下来求玉料的?”
曲池也不肯示弱,冷笑:“天下之大,何至于只有你有玉料,我何至于就要在你面前求。”
他挺着胸膛,拂袖要走。
施少连在他身后施施然道:“你可要知道,眼下没有这一批玉料,你们曲家可没有什么好下场,曲家如今陷在泥潭里,家里家外都是好戏开唱,金陵各部那些水蛭都来吸一层血,轻者倾家荡产,重者家破人亡。”
曲池不回头,急急往外走。
“倒是有骨气。”
施少连冷笑,“恰好,这玉石我压根不打算给你。”
“我只想亲眼看着你,在这条死路上走到底。”
他舔舔后槽牙,“以泄我心头之恨。”
曲池顿住脚步,朗声道:“就算我死,她也是我妻子,她替我扶棺,为我立碑,碑石上刻的是爱妻宋九娘,依九娘的性子,我就是活在她心底的人。”
施少连凝住面上神色,突然勾了勾唇角。
他背手,看着年轻人匆匆而去的背影,得意轻笑:“到底还是嫩了些”
出了茶楼,曲池步履不停,长长吐尽满胸膛的浊气。
他先未回江都,借着曲父多年的人脉干系,将金陵能找的知交旧友都找了遍,又修书去了明辉庄蓉姊,吴江郭家也是世家大族,在南直隶省内根基深抵,人脉无数,此时就是求人的时候,他料想施少连应在这桩玉石案里应有给他设槛,只是时间急切他无力回手,眼下还是要想法设法先把皇陵玉料补足,再去打点六部。
在江都滞留几日,曲池快马加鞭回了江都。
甜酿在曲家,并不是不能察觉其下的暗流涌动,曲池在外荒废了太多年,在这节骨眼上掌家,本就百受阻扰,如今出了事,人人又把曲池推出来,谁让他是曲家长子,又恰在这时候冒头了呢。
曲池回来,对拜访金陵皇商一事语焉不详,只说不合适,并未对甜酿提及施少连,甜酿见他忧心忡忡,昼夜忙碌,也不敢多问,怕他伤神,只得小心翼翼安慰,去信给钱塘杨夫人,钱塘守备是五品大员,或许可以疏通些关系。
曲池后来果然找到一批玉料,是从泉州海船上泊来的一批大石玉料,恰好能用于皇陵,只是要从泉州运往金陵,紧赶慢赶,也要大半个月。
曲池一直盯着这批玉料。
甜酿只是不理解,为何要舍近求远,既然金陵有人手头有现成的玉料,还要从泉州解运过来,这批南洋玉石是极佳的白玉,光买价就不止三四万两银,她有疑窦,也不是不管不问的性子,曲池又遮遮掩掩,问了好些回,两人都有些置气。
曲池最后没有法子,捏着额头,破口而出:“那个金陵皇商,是施少连。”
甜酿不说话,直直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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