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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间墙堵萧然的屋子里,除掉一线阳光照在洁无纤尘的地板上,什么都没有,一个人躺在那里,身上盖了一条被单。
警长的一只坚定的大手拿起被单的边子掀了开来。
一张失去视觉的脸望着他们,三个福尔赛从这张含有敌意的失去视觉的脸的两侧低头看去;他们里面每一个人私下的感情、恐惧和各人本性发出来的怜悯升起来,又落下去,就象生命浪潮的起伏一样,可是对于波辛尼,这种生命浪潮的冲击被四壁白墙给他永远隔断了。
在他们每一个人的心里,各个人的性情,那种使他们各自在细微的地方和别人截然不同的奇特的生命源泉,决定了他们每一个人的思想状态。
他们每一个人这样站着,离开别的人很远,然而又不可理喻地接近,孤独地和死亡站在一起,沉默地垂下眼睛。
警长轻声问:
“你认识吗,先生?”
老乔里恩抬起头来,点一下。
他看看对面自己的兄弟,一个瘦长的身材望着死者发呆,一张红得发暗的脸,紧张的灰眼睛;又看看苍白而沉默的索米斯站在他父亲旁边,当着这长卧的苍白死神面前,他对这两个人的敌意一时变得烟消云散了。
死——它从哪里来的,怎样来的呢?过去一切忽然倒转过来,盲目地向另一个征途出发,出发到——哪儿呢?生命的火焰忽然变得无声无息!
所有的人都得挨过的一次重重的残酷的辗压,眼睛清晰而勇敢地一直保持到最后的终局!
尽管他们是虫蚁一样的渺小,而且无足轻重啊!
这时老乔里恩的脸色亮了一下,因为索米斯低声跟警长叽咕了一句,就轻脚溜了出去。
詹姆士忽然抬起头来。
他脸上疑惧而苦恼的神情带有一种特殊的表情,那意思好象说“我知道我是敌不过你的。”
他找了一块手绢,揩揩额头;他伛着身子丧气而委琐地望着死者一会儿,转过身来也赶快走了出去。
老乔里恩站在那儿象死一样地安静,眼睛注视着尸体。
哪个能说出他心里想些什么呢?是想自己当年吗,当时他的头发就象这个先他而死的年轻人的头发一样黄?还是想到当年自己刚开始人生战斗的时候,那个一直为他所喜爱的长期战斗,而对于这个年轻人,它几乎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还是想着他的孙女,现在一切希望都破灭了?还是另外那个女子?事情这样离奇,又这样可叹!
而结局又是这样沉痛,令人啼笑皆非,百思不得其解。
公道啊!
对于人是没有公道的,因为他们永远是处在愚昧的黑暗里!
或者他也许又在那儿玄想:顶好把这些全摆脱掉!
顶好一了百了,就象这个可怜的年轻人。
有人碰碰他的肩膀。
眼泪涌上来,他的睫毛湿了。
“我这个事情办不了。
还是走吧,小乔,你事情一完就赶快上我那儿来,”
说完就低着头走了。
现在轮到小乔里恩守在死者的身边了;在这个倒下去的尸体四周,他好象看见所有的福尔赛匍伏在地上喘息着。
这一击未免来得太快了。
那些潜藏在每一出悲剧里的各种动力——这些动力不顾任何的阻挠,通过错综复杂的变化推向那个讽刺性的结局——终于集合在一起,融汇在一起,一声霹雳,扔出那个受害者,而且将他周围所有的人全都打倒在地上。
至少小乔里恩是这样觉得,他好象看见他们躺在尸体的四周。
他请警长把出事的经过告诉他,警长就象是抓着这个千载一时的机会,重又把获悉的事实叙述了一遍。
“不过,先生,”
他又说“这是表面,事实远不止这一点。
我自己并不认为是自杀,也不相信完全出于偶然。
我觉得很可能由于心事重重,没有能注意后面来的车子。
也许你可以说明一点真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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