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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的,江挽书想起初见这小子时,对方在宴会上面对苏家一群人又哄又捧,他的礼貌之下有着一种挑剔的傲矜。
食不糜烂,但精而克制。
这也是上流社会通俗的饮食习惯,不管他出身如何,血脉如何,终归在那样的环境长大,自然而然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然而,人本质就是一种动物,当进入了新的环境,迫切关乎到生存,它就必然回归到原始的需求。
饮食,睡眠,狩猎且生存。
如她,也如他。
——————吃完饭,江挽书主动收拾要去洗碗,姜母自然不肯,但姜湛却说了一句:“现在的小阿姨都怕年纪大了消化不行,一般都喜欢吃完饭运动运动的,不然容易胖。”
他说这幅话的样子,特别认真。
也才二十四的江挽书闻言,正捧着碗的手一顿,似轻非重目光扫过他,却没反驳,只唇瓣微微抿,润了浅浅的色泽。
他知道她不喜欢白吃别人家的,却偏要胡扯,可她纵容了他的胡扯。
姜湛却越发体贴,一板一眼说:“江小姨这边来,我带你过去,别迷路了。”
迷路江挽书不知为何倏然想起曾经与他的旧事,本平和的心境顿时起了波澜。
她略嗔带恼瞧他,他挑着眉,毫不怯场回视她。
姜母不知两人眼神往来,只看了看纤细单薄且高挑的江挽书,又看看自己,一脸迷茫后,忽然追上去踮起脚尖一巴掌拍了姜湛的肩膀一下。
啪一声,姜湛都懵了,江挽书也愣了下。
姜湛一脸懵懂,“妈?”
姜母凶狠控诉道:“你嘲笑我!”
啊?啊?姜湛当即说自己没有,姜母却很坚持,“那你嘲讽谁呢,嘲讽你江阿姨?反正都该打。”
江挽书反应过来了,顿时粲然而笑,“对,姐姐说得好,都该打。”
正好风来,将她的笑声如梵院清铃送入耳,俩母子都看过去,见她笑颜如斯,一下子又吵闹不起来了。
————————前头水渠小路,绕过了高大的、叫不出名来的树木,右边是树荫遮蔽,夏日妍好的青绿,左边则是递降却蔓延的梯田,青黄接天穹,视线尽头的苍远雪山让目光触顶,一派疏阔而清朗。
这样的好地方,走在路上都觉得心是静的。
哪怕此时正午时,本该喧嚣。
“到了。”
江挽书走在后头,本瞧着边侧的风景入神,忽然前头的人停下,她不小心一头撞了上去,只觉得前面的少年身体一僵,她没太在意,退开后瞧了瞧,只见姜湛前面是一个水泥表面跟山中规格不定的石块粗粝砌成盥洗台,有许多年头了,水泥面都现了青黑色,而山泉水从前面青苔密布的壁面以大拇指粗的一簇流落,落在台面,微溅出细密的水花,而盥洗台周遭却因为水汽茂盛而生了别样的风景。
山壁上垂挂了许多映山红。
盥洗台两侧绵延过去,零零散散,不规则旁生了一些树木。
果树?枝头茂盛而丰沛,仿佛看一眼就能预见来日的丰收欢喜,予人类天然的满足感。
江挽书眼神控制不住,放下几个碗后,先撑着双手瞧了下距离她没多远的艳丽映山红。
“这是野生的,把手伸过来。”
姜湛好像看出了她的好奇,将路上他悄悄观察过发现还算干净的抹布递给她,也站在边上将一瓶洗洁精放下,先一步清洗了瓶身的些许污渍,而后一手抵着喷头,示意她伸手。
江挽书虽然从小金尊玉贵,十指不沾阳春水,旁人、哪怕是父母双方的亲属都认定她是不事生产的,天然该与那些人间烟火气隔离开来,好像等着别人上供就可以了。
可她并不是。
姜湛见她接了抹布,将抹布放在洗洁精喷头下,他能瞧见她将目光从那映山红收回来后,眉目微垂等着接洗洁精的认真模样。
侧脸似瓷玉,微发墨黑,柔弱而吹落,贴了她脸颊跟唇瓣,她应该觉得有点痒,所以越发偏伏了细长的脖颈,看起来又认真,又他忍了手指上的酥麻,别开眼,手掌微微用力,将洗洁精挤出一些落在抹布上。
她忽然说:“不过是洗个碗而已,觉得我不会?还非要过来,替我挤个洗洁精么?”
素来端庄持重的人,语带戏谑的语调,眼帘上挑,笑而婉婉,似在笑话他,却不知自己轻易的瑰丽繁胜于周遭酝酿了一季时节的花色。
姜湛低头不看她,动了手指将洗洁精的喷头撇到另一边封住出口,免得平日泄露浪费,“随手的事而已”
他忽然有个念头——是很随手,稀松平常,就好像所有普通人家中的某人要洗碗了,另一人随手替她按一下洗洁精,然后两人在厨房闲谈逗趣,笑着提起材米油盐,就这么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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