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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下来,姿态还算规矩,只是一双眼睛关不住地乱瞟乱瞄。
直到玉漏端茶过来,他仿佛是逮到了机会,忙立起身接,一脸春光明媚的笑,“多谢姐姐。”
玉漏嗅到他身上的酒味就烦嫌,也烦他那张白里透红的脸,像乳猪的皮肉。
她笑着点下头,忙掉身回榻上,接着捧起活计做。
正二爷的目光还在她身上逗留,老太太看见,原本懒倦的精神忽地振奋了一下,瞅一眼玉漏,又瞅他,心下有些了然了。
“你到何处吃酒去了?”
正二爷忙调转眼,两手抚在膝上,“有几个南京城的朋友听说我在这里,在曲中做东摆席请了我去。”
老太太听见曲中那地方便皱眉,“你离了你父母就只管到那些地方去胡混,年纪也不小了,也该讨房媳妇管管你。”
谁知正二爷错会了意思,以为这话是关心他的婚姻大事。
暗里琢磨了一番,隔日早起便在那屋里打探玉漏的底细。
先问青竹,青竹不大理会,微笑着走开了,“我和玉漏姑娘素日也说不上几句话,二爷去问金宝好了。”
金宝原也想藉故让开的,后来又没让,因想到每逢这正二爷来做客时,总爱与青竹搭讪,想必是对青竹打着什么歪念头,若让出去,保不住他还要去缠青竹。
因而就坐在吴王靠上和他说起来,“您问玉漏做什么?”
正二爷也忙坐下来,呵呵直笑,“没什么,就是看她眼生,从前没见过,是新买进来的丫头?”
金宝乜笑一回,“人家并不算什么丫头,没有卖身契的,原是跟着我们二奶奶到家来做客,因老太太看她聪慧伶俐,又读书识字,十分喜欢她,就把她留在跟前了。”
“如此说,她是谁家的小姐啰?”
“要这样讲,也使得,她爹在我们江宁县衙门当主簿。”
正二爷心下忖度,她爹虽只是个主簿,可南京城这两县不比别的地方,一样的职位,却比别的地方有赚头。
她爹是主簿,他爹是县令,倒也般配。
最要紧的是,既在老太太跟前当差,想必很清楚老太太到底有多少家财,往后打秋风也好有个准头。
何况老太太喜欢她,又多一层厉害关系。
他自以为盘算得清楚了,没再多问,当下便走到老太太这边,兜兜绕绕说了这意思。
叵奈老太太一眼就看透他打的什么主意,把她跟前的人要了去,岂不同于把她的底细漏给这门
亲戚知道?从前借钱还有个顾忌,往后岂不要狮子大张口?
她还能给他们算计了去么?便推说:“玉漏不过是个丫头,你是县令家的公子,哪里登对?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屋里没旁人,正二爷也不怕失体面,一味拉扯着老太太撒娇耍浑,“老太太疼疼孙儿吧,我就看她好,一眼就瞧中了。
只要老太太肯给,我爹娘那头自是没话说,老太太跟前的人,还会有错?”
老太太阖上眼任他摇晃两回后,仍不松口,“别的丫头就罢了,这个丫头不行,一则不是咱们家的人,我不能说给你就给你,我做不得这个主;二则人家老子娘已经给她定下亲了,你就是到人家家里头去讨,也晚了。”
正二爷一口气便长泄出来,臊眉耷眼地坐回椅上。
老太太又怕伤了亲戚间的情分,因道:“你也别丧气,改日另有好的,我再给你,如何?”
正二爷马上又把念头转到别处去,稍一忖度,嘿嘿笑起来,“这个丫头不行,旁的可行?”
“谁?你说我听听。”
“就是镜三哥屋里那个青竹,我在那头住了几回,看她温柔懂事,事事周到,我家里的丫头加起来也不敌她一个,我是万分喜欢,却不好开口跟镜三哥讨。
老太太若疼我,就替我向镜三哥说一说,这个丫头许我带回家去,我另买两个送来还他。”
老太太因想着几位少爷屋里的大丫头原都是安插做房里人的,原是随他们喜欢收用,但池镜从前常在北京,和那几个丫头倒都清白,送了人也不打紧,何况池镜那性子,也不会不舍得。
便点头应下来了。
这事暂且按下没提,池镜归家来后,只听金宝说起正二爷打听玉漏的话,便攒起眉道:“他问这些话做什么?”
金宝一面替他换鞋,一面抬头瞪一眼,“你说做什么?他是什么性子?见着个标志些的眼就直愣愣,脚也挪不动了,何况还是个新鲜生面孔。
他为人那样下道,老太太要真把玉漏给了他,你不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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