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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两日打发凤翔启程,阖家送至门前,凤太太一面抹眼泪一面拉着凤翔叮嘱了好些话,又是凤二爷说了许多,轮到俪仙,难见的一副楚楚可怜模样,眼圈红红的,话闷在嘴里将说不说,怕人家听了笑话她似的。
凤翔一时也动了柔肠,摸出帕子替她搵泪,“我这一去,阖家上下就托付给你,望你上敬婆母,下爱手足,和和气气的才好。”
俪仙抿着嘴点头,不发一言。
凤翔眼往人堆里看见玉漏,一堆话堵在喉间,又怕这时候刺激了俪仙,只好忍下来,向她笑着点头。
那一折首无非是珍重的意思,玉漏心领神会,也和他点点头。
他把心一横,眼一收,攀上马去,穿着青绿补服,头戴乌纱帽,意气风发地拉动缰绳,领着两个下人去了。
玉漏朝去路盯着他的背影望,天在濛濛中透着点亮,附近有人“叮叮”
地敲着什么响,是卖麻糖的。
出早摊的人在相互打招呼,锅碗灶盆在响,旋即有人叫卖起来。
这些声音渐渐汇成了人海,听起来茫茫的。
她认定和凤翔的这次分别是永别,没道理等他回来。
然而脑子是这样想,心也管不住有些怆然。
大家都是怆然,唯独香蕊惦记着正事,一回房就兴兴头头同俪仙说:“这下子好了,总算熬到了这一天,往后西屋那个的贱命就是攥在咱们手里,明日先想个法子出来给她些苦头吃,往后再慢慢算计着叫她死!”
俪仙因为正在悲戚,又兼近来这一段见凤翔似有回心转意的意思,已提不起狠心来,只闷头不说话。
香蕊倒了茶来窥她,“怎么,你这时候倒心软起来了?”
俪仙道:“我看咱们也太拿她当回事了,她有什么了不得?还能越过我去?你瞧方才大爷走的时候话也没和她说。
不管怎么样,大爷心里还是有我的,我和他到底是夫妻。
这会他才走,咱们就弄他的人,等他回来,不定怎样怪我呢。”
一听这话,香蕊怄得不行,登一下搁下茶盅,“你看你,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才给大爷哄了几日啊就忘了那贱蹄子的坏处。
我尽是替你白操心,盼着算着到今天,你又犯了心软的毛病。
我的奶奶,我的姑娘!
你几时成了这样没主意的人了?往常多少事还不是说怎么样办就怎么样办,从不见你这样子犹犹豫豫长芯子的蜡烛一般。”
几下说得俪仙硬了硬心,“那只管这样,你把那小蹄子叫来,我先试试她的意思。
要是她往后肯安守本分,从前的事我也不和她计较了。
要是她还是想着越过我次份去,就还按咱们商议的办。”
香蕊瘪了瘪嘴,只好按她的意思去叫玉漏。
玉漏算准了俪仙是迫不及待要拿她开刀,又怕又盼的进了屋里,谁知俪仙开口却说:“今日大爷往常州去,不知几时才得回家一趟。
他走时的话你也听见了,要我把家操持得和和睦睦的。
我和他是夫妻,自然一条心,往后只要你规矩本分,晓得自己的身份斤两,从前的旧账我也懒得去翻了,大家都踏踏实实过日子。”
这还了得?玉漏一时“受宠若惊”
。
又慢慢自慌乱间镇静下来,笑了一笑,“奶奶说这话,我几时有个不安分的?”
俪仙乜她一眼,“这还用我和你去算么?你成日在大爷跟前装可怜,又满府里充好人,专把我衬得跟个夜叉似的,如今谁不说‘玉漏姑娘和顺,大奶奶凶得霸王一样。
’你当我听不见啊?”
玉漏看见炕桌上茶盅空了,转头去提壶续茶,撞上香蕊在后头站着,她竟也不避让,直勾勾撞过她的肩去。
一时提了茶壶来,茶烟乍起,在沥沥的声音里她斜看俪仙一眼,脸上恍惚有一丝不怀好心的笑意,“大奶奶见谅,我是没法子。
我是什么身份的人?在唐家的时候因为嘴快心直就吃了不少亏,到了这家里,还不长个心眼子?那时在唐家,遇上唐二那个冤家,是个喜新厌旧没长性的货,我的心原是灰了大半。
谁知到了这里来,见咱们大爷却不是那样的人。
大爷满腹文章,斯文谦逊,踏实沉稳,待我又是那样的温柔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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