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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鱼市,乌篷船犹在水中晃动,一片杂物的堆积间,少年的目光犹如凶兽捕食后的凝眸,在寻找着这一幕可能的见证者。
商铺二楼的房间里,陈霜燃的陡然后退几乎要坐倒在地上,那中年“先生”
的手从后方探了过来,支撑住了她的身体。
“……他看到我们了?”
陈霜燃下意识地开口。
中年人朝前方走了一步。
“此人武道至诚,察觉敏锐。”
透过窗户之间的些许缝隙,这一刻,只见相隔数个院落之外的那处院墙后方,少年的身体已经转过来,微微偏了偏头,直直地盯向了这里,中年人站在窗户后方,似乎与这道目光对望,“但是放心,他不会乱来的……”
钱定中道:“若是过来,死的会是他。”
方才片刻间,发生在河岸边的那场打斗,凶戾得令人骇然,但究其根本,还是因为它与先前发生在银桥坊正门的比斗实在是存在着巨大的反差。
原本在所有人看来都是势均力敌的两人,到第二场的打斗中几乎是刚刚交手,本该是年龄更大、修为更强的那人就被正面压下,竟半点反抗都没能展现出来,对于已渐渐熟悉倪破身手的几人来说,这一幕在福州的绿林上,委实显得诡谲难解。
但只要能退一步想想,倪破的武艺虽然算得上是绿林间的一流好手,也并不是说他已经天下无敌,只是在此刻的房间里,“文候剑”
钱定中便有把握在比斗中将对方压下,更别提跟随陈霜燃过来的这名中年男人,武艺上的眼光、修为,就更加显得深不可测,远处那凶兽般的少年如若真的杀来,几人其实也不会太过紧张。
只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房间里有着短暂的沉默。
蒲信圭向陈霜燃道:“你们不去救倪破?”
陈霜燃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旁边的中年男人倒是开了口:“刺客之道强于使命换命、以弱胜强,若钱兄与我同去,或有九成把握。”
钱定中却也是冷冷笑了笑:“还不知兄台名讳。”
中年男人并不回答。
蒲信圭道:“如这小子乃是官府的暗子,他抓了倪破,你们可有大麻烦。”
“岂不正好……摸摸他的底……”
昏暗之中,陈霜燃一笑,“……倒是你家的官府,把两个淫贼暗子放在这里……摆货摊?”
外头的夜色纷乱,房间里杂乱而闷热,杀人的少年依旧在远处凝视,黑暗里的几句话,也交换得颇为快速。
倪破显圣不成反被抓,到这一刻想要将对方救出,已经不太现实,但若他只伤未死,立马出手,其实还有可能逼那小淫魔将倪破杀死,以绝后患。
但这一刻,先头赶到的数名捕快正从银桥坊的前市朝这边搜寻过来,这个时候出手与这手段诡异却凌厉的小淫魔厮杀,胜了也只是逼得对方朝倪破下个死手,而如若进展不够顺利,对方将战局扩大,不顾一切拖住这边二楼上的人。
倪破的生死是小,这边蒲信圭和陈霜燃可是同时在此,一旦被缠上,那小淫魔杀个把人――甚至于哪怕先前奸淫过几个男女――不仅无罪,朝廷还得给他颁奖。
至于在更深的一层上,倪破固然是折了,陈霜燃这边吃了瘪,但蒲信圭却明白,小黑皮对银桥坊的这对兄弟,却已然开始眼热。
自己这边何尝不是,前天得了于贺章的劝说,今日过来时还有些犹豫,但到得眼下这刻,他倒是巴不得陈霜燃再派人出去与这位四尺小朋友厮杀,一旦双方再打出火气来,将眼前的少年――甚至于在银桥坊前市更为高深莫测的兄长――得罪得死死的,到时候自己再带着于贺章等人出面,双方合作的可能,岂不大大增加。
让不知礼数的陈霜燃尽管出头,自己在背后笼络人心的阳谋,便是如此运作。
当然,不知是天生的心性凉薄,还是在一瞬间便看懂了这边说话的用意,陈霜燃并未上钩。
也就在这片刻的心机勾斗间,中年人的一根手指在窗棂上轻轻敲了敲,道:“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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