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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人拂了手,用狼毫蘸了墨,继续批复奏折,问了一声:“此次及冠礼,朕把全长安的名门毓秀都请来了,太子可是相中了哪家娘子?”
宁烟屿知晓,只要自己说一个“师”
字,无论她目下是否正与襄王议亲,是正妃或是侧室,阿耶都能同意那个女子嫁给他,赐下婚事。
可那个女子,何尝有心。
狡猾善赖,出尔反尔,工于伪装。
宁烟屿长睫微抬,轻笑,缓缓摇首。
“没有。”
月光照彻华林,青帐外,篝火燃尽,唯余檐角几盏风灯摇曳。
华叔景去后多时,师暄妍方终于从帐内步出。
少女的身影有一分迟疑、踉跄,脸色苍白,虽疼痛已消,但看起来,像是皮肉的疼痛止住了,那股痛意却钻人心髓,樱唇微微颤栗,眸光茫然失神。
崔静训瞧了她的模样一时不大敢靠近前,但还记得殿下的嘱咐,双手捧着如意锁,向前道:“娘子,这是郎君托我转交你之物。”
少女垂眸看来,男人的掌心躺着一枚已经褪了华光的金质如意锁,那锁上还刻着“春祺夏安,秋绥冬禧”
八个字。
当年她刚刚出生,尚且处于襁褓中时,她的父母,也是爱过她的吧。
这枚如意锁,还有她的乳名“般般”
……开头一切,总是那般美好。
小小的女孩儿躺在母亲的臂弯里,眼底定满是憧憬。
那时她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待到她长大,母亲那般慈爱温柔、包容一切的目光,给予了别人的孩子。
师暄妍自崔静训手中取下那枚如意锁。
这东西,是她自小便带在身边的,如珍如宝,一刻也不敢取下来,追随着她一路从长安驰往洛阳。
但记不清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她已经渐渐,不再把这个再普通不过的物件当个宝了,就连它何时落在了“封墨”
那里,她都不知。
师暄妍指尖微紧,向崔静训福了福身:“多谢。
也谢封郎君。”
崔静训一怔:封郎君?
但顷刻想道,太子殿下少年心性未泯,也时有促狭捉弄旁人之好,这定是什么新鲜花招,他倒不宜背地里戳穿他的把戏,教他下不来台。
崔静训翩翩地还礼:“娘子,可要在下遣人护送回雅望阁?”
师暄妍攥紧了那枚如意锁。
她心里知道,她把那个风姿高华、如日之曜灼的郎君得罪狠了,他如今就连还这物件,也是让他人代为转交,是想同她前尘两清、不复相见之意。
这是她应得的。
她本就是个坏女孩儿。
何况——
师暄妍抓紧如意锁,将它揣在胸口,本该熏暖之处却是森然寒凉之意。
既然要坏,便坏得彻底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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