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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青今天不对劲,处处透着古怪,投票同意了牛大叔,而后又打断了自己的借题发挥,都说她与姓胡的关系不好,那她又为什么这么做?
姓胡的摆明了是个傲气鬼,为什么又屁都不再放一个,任她把那份羞辱给挂脖子上了?
他们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杨得志一边处理着身上的雨水,一边思索着,屋门外的雨幕中又跑进来一个战士:“报告。
杨教导,胡班长他……不下台。”
“不下台?你不会把他拖下来?”
“那个……我们俩,有点……”
报告的战士低下了头,红着脸有点支支吾吾。
他不好意思说,他们两个不敢去碰那个满身正在散发着凛冽煞气的雕塑,虽然他仍然被反绑着,也不敢。
杨得志放下手里的毛巾,看了看那战士的表情,全明白了,没说话,开始解身上湿外套的纽扣,解开了两三颗,忽然停住,对战士道:“那就让他在那儿站着,让他站个够,不用管了,把岗都撤了。”
战士一愣,不禁说:“可万一他要是跑……”
“哪来的那么多万一,去照我说的办!”
“是。”
门口的战士掉头又冲进了雨幕。
杨得志这才解开了外套,走到门边,看着大雨一片,心中暗道:“巴不得他再逃跑一回呢!”
大雨中的操场上白茫茫一片,黄土表面一片泥泞,泥泞表面漂淌着一片浑黄。
无数雨滴,无穷无尽地砸在木台上,白珠乱跳,在木板上形成一层雨雾,哗啦啦地嘈杂着。
台上的军人双手被反绑着,军装早变成了深灰色,连雨水都不再渗进去了,反而是从军装里面向外流淌着,堆出贴附身躯的褶皱,塑出强壮的肌肉轮廓。
雨水不停地从卷曲的帽檐上滑落,掠过高昂的胸膛,砸在一块薄木牌上,使牌子上的墨迹淡化,随着雨水向下流淌,拉出一条条晕染的黑痕,越来越淡。
木台前方的操场上,仍然站着两个被大雨融合的身影,一个身影站得很僵呆,一个身影站得很倔强;僵呆的是吴石头,倔强的是刘坚强。
下雨了,队伍解散了,全都走了,吴石头没走,继续站着。
因为他看到班长了,所以他要等班长下达解散命令,既然班长一直不发话,那他就一直站着。
他不识字,不知道那个木牌牌上面写的是什么,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下雨了,队伍解散了,全都走了,刘坚强没走,继续站着。
因为此时此刻,九班已经没有了,小丫头关在禁闭室,骡子和马良被锁进了柴房,傻子依然是傻子,班长在台上,所以,已经没有地方可去了,一个人的九班,不是九班,只有站在这里,才觉得九班还在。
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除了雨幕,和木台上的那个模糊人影,什么都看不清,什么都看不见,脚上的鞋已经深陷泥泞黄土,浑黄的雨水几乎漫过了脚面,在喧嚣大雨中,刘坚强扯着嗓子朝木台上喊:“你为什么不说话?”
木台上的人不回应,被帽檐遮黑的部分没有任何波澜。
“你为什么不说话?我知道你听得见?”
嘶喊声穿透嘈杂雨幕,再次出现。
“你毁了九班!
你不配当班长!”
这一句话,刘坚强喊得撕心裂肺,很快又被大雨声淹没。
“你毁了九班,你还我九班……九班是我的……呜……”
歇斯底里地喊过后,刘坚强哭了,在大雨里呜咽着,掺杂着雨声的嘈杂,哭得格外难听,哭得格外难看,让雨水里掺了泪,又掺了鼻涕,最后流进脚下的泥污不见。
天黑了,大雨却没停下来,仍然持续地下着,在黑暗中,肆无忌惮地砸着炊事班院子里那些空荡荡的长桌子,稀里哗啦响成一片。
厢房里,牛大叔坐在油灯前,吧嗒吧嗒抽着那根烟袋锅,不时咳嗽几声。
忽然听到院子里大门响,牛大叔随即起身,掀开门帘走向外间,穿着一身雨衣的王小三正好进了外间屋门,赶紧问道:“怎么样?”
王小三这才反应过来,叹了口气:“还那样。
我劝过了,没反应,后来我又让葵花去说,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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