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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劫跳下马背,跪在娘亲的坟墓前,双手紧紧抓住一把黄土俯首无声流泪。
我走上前去默默从背后抱住他,前世今生我经历过太多,分离团聚再分离,由生入死由死往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为人世间的去留而悲哀,但当我真正面对的时候,才知道一切还是那么痛彻心扉。
我想安慰我的弟弟,却发现自己比他更加需要人安慰。
我抱着他,才知道不是他在依赖我,而是我在依赖他,一直渴望在他身上寻找温暖和力量。
在劫说:“阿姐,小时候你曾告诉我,英雄不问出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其实我们都错了,只有在你成功的时候,你才是英雄,只有当你称王成候的时候,人们才不能在乎你的出身。
时至今日我终于明白,身份地位是如此重要。
因为没有身份地位,我们跟娘亲不得不分开,娘亲才会死得如此凄凉;因为没有身份地位,我们寄人篱下看人脸色,我不能像楚天赐那样一声呵斥就能保护你……我不甘心,不甘心!”
溅落的眼泪渗透进泥土,就像内心挥之不去的潮湿和阴霾。
原来小时候的事,他一直都牢牢记在脑中,原来娘亲生前那番痛哭,他全都听到了,却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他是真的不知,还是太过年幼不忍心知道?“或许你是对的,在劫。”
揽住他因为啜泣而不住颤抖的肩膀,我缓缓闭上眼睛。
生活终究不是童话,只是人们习惯用美好的愿望和语言编织美梦,我再一次被虚幻的生活欺骗,也欺骗了我的弟弟。
如今梦终于醒了,面对的是血淋淋的现实:这就是一个人吃人的世界,你若不去吃人,就要等着被那些豺狗之辈啃得骨头渣子也不剩!
在劫抬头用力抓住我的肩膀,与我面贴着面,“我已经失去娘亲了,不能再失去阿姐,我要保护你,我要成为人上人。”
抬手为他抹去脸上的泪,“你可以的在劫,相信姐姐的话吗?”
在劫郑重地点头,我道:“纵观天下局势,天子无能而八方强势,若我料得不错,不出六年乱世必起,届时必将是你风云变色的契机。
曾经有人为我断言,我的弟弟将会成为扫荡六合一统天下的帝王!”
山头呼啸刮过一阵大风,将两人的长发缠绕着高高吹向遥远的天际。
在劫瞪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我,我淡淡地笑着,脸上还残余尚未风干的眼泪和悲伤。
许久许久,在劫也笑了起来,握起我的手目露坚定,“我相信你,你是从来不会骗我的。”
随后又问:“阿姐会帮助我的,是不是?”
我点点头,“是的,我来到这个世界就是为了帮助你,我的弟弟。”
自从跟随他跌落轮回台的那天起,就注定了这一世为他直至灰飞烟灭。
苍茫的山头,对面互跪的两个人,彼此交叉的十指,就像是一种古老的盟誓。
在劫轻轻嗯了一声,翻身躺在我的膝盖上,仰面看着蔚蓝无垠的苍穹,探出手掌挡在面前,五彩华光透过指缝在他脸上投下光明阴影变幻的线条,一圈圈荡漾开来。
我在他那张风采的面容上,看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决心和——野心。
在娘亲的坟前吹了一日的山风,入了夜才回到楚府。
一进渊阑院,便听闻不远处敲响丧钟,正是由罗香园传出,询问路上行色匆匆的家奴,才知是媛夫人在日间上吊自杀了。
我和在劫对视一眼,立即往罗香园赶去。
只见雅致院楼前挂起奠字白纸灯笼,灵堂内白缎幔帐翻滚,冥纸漫飞,女眷们的哭泣声声凄厉。
天赐一身披麻戴孝跪在灵堂,苍白的脸难以遏制的悲恸,却始终不见落下一滴眼泪。
萧夫人站在他的身后,轻轻抚着他的背,脸上的表情是慈爱的,眸心却永远有着一种讳莫如深的黑渊,抬头看了我一眼,一晃而过的笑意让我心底发寒,再看去她早已换上一张悲伤的脸,香巾轻点眼角啜出的泪,哽咽着说道:“悦容在劫,快些过来劝劝你们的弟弟罢。”
我缓步走到天赐面前,话语卡在咽喉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抬头看着我,本来清冷的眼眸突然红了起来,紧紧抱住我不住颤抖,却依旧不发出一声悲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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