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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洪脖子上的青筋像是绑在了一个音响上,随着他的音量一跳一跳地震动。
奶奶就算耳朵再背也看得出饭桌上发生了什么,她用筷子尖用力捣了捣桌子:“又怎么了这是!
好好的又吵什么?”
母亲的眼睛立刻红了,委屈把她的头压得抬不起来。
严洪把筷子从地上捡起,放到胳肢窝下面蹭了蹭,然后压低声音对妻子说:“别在妈面前乱说话,小心我把你逼嘴撕了!”
老太太正襟危坐,对她儿子说:“快五十岁的人了,你天天都干的什么正经事?就跟你那些狐朋狗友混,你老婆在外面给人家刷盘子供东东念大学,东东将来还得结婚讨老婆,哪不是用钱的地方?”
老太太说着就要起身。
“妈,你干嘛去?”
母亲的声音彻底变了调。
“不是缺钱吗?”
奶奶的动作相当缓慢,“我那些钱死了也带不走,不如拿出来换几天安生日子。”
母亲的两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她急忙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然后追进了婆婆的房间。
房间没有开灯,她拉住了婆婆的衣袖,眼泪流得酣畅淋漓。
“妈,你这不是在打我脸吗?你的钱你自己留着,我们再困难也不能喝你的血啊!”
母亲哑着嗓子说,不知道婆婆听见没听见,但她没力气再喊了。
她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梳妆台抽屉的最里面取出一个本子,把里面的银行卡抽出来重重摔在严洪的面前。
“拿去花!”
她吼,“全在这,你拿着走,让你妈多活两年!”
梦境的尾声,严洪仍然一只脚踩在椅子上抖着腿剔牙,他没说话,只是用眼睛斜睨了一下那张卡。
东勰从梦中挣扎着醒来,大汗淋漓。
他确定梦里的事情肯定没有发生过,梦和现实是反的,现实里的严洪怎么可能不动拳头只动嘴呢?现实中的严洪不看见血是不会收手的。
东勰靠着窗坐了一会儿,窗外飞驰而过的夜色在视野中反而形成了某种规律,这种规律让他内心的秩序渐渐平复。
童年记忆中很多往事一一出现在了他的视网膜上,他在头脑中将这些画面做了分类整理,发现出现最多的画面只有两种:父亲那双恨不得置人于死地的暴怒的眼睛,还有母亲忍气吞声独自落泪的背影。
所以东勰从小就是一个很会察言观色的孩子,因为他经常需要在母亲的强颜欢笑中推断出事态的严重程度,还要想尽办法用不戳破难堪和羞耻的方式来安慰母亲,本该无拘无束的年纪,因为生长在这样的家庭而早早就畸形生长出了过分细腻敏感的心思。
上个月,东勰把金晟的项目处理好,又将团队托付给了程凯,自己则从学校回到家,告诉母亲他争取到了去日本交换学习的机会。
可是母亲脸上没有露出想象中的喜悦,反而表现得相当为难。
他是后来才知道,原来严洪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走了,家里没有钱给他出这笔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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