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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是阿沅怕人早早死了,好心给他洒了几次药,他撑不到现在。
阿沅总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好心。
可能是因为卫莽那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唠叨鬼影响,也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太过倔强,倔强得令她有些不适。
这少年本不必要受这么多伤。
燕故一那家伙贪懒又怕脏,不大喜欢看流血哀嚎的场面,更不喜欢动那些脏兮兮臭烘烘的刑具,所以一向追求效率节省时间。
不动刑具,也能令人痛不欲生。
明明那些比少年大得多的人都受不住刑讯早早吐露个干净,他却什么也不说,硬生生把地牢里的刑具都吃了一遍。
阿沅低头看他:“你真奇怪,明明已经被人抛弃,又不甘心被人抛弃,还要守着对你主子的忠心。
你不也在怀疑自己坚持的意义吗,既如此,又在逞强些什么?”
那少年伏地闷声呻吟了两声,挣开嘴里不严实的破布,朝她嘶喊道:“那我能怎么样!”
“你可以向王爷求饶,说出一切你知道的。”
阿沅面色奇怪地看他,理所当然地道,“王爷心软,说不定能饶你一条性命。”
“心软?心软……哈哈哈……”
他埋头进草堆里呜呜咽咽地笑起来。
“你刚说和我不同……换作你是现在这个处境,你又和我有什么不同?”
背后的问话止住了阿沅的脚步,她不假思索:“我不会怀疑王爷的任何命令,无论是什么。”
阿沅是被今安买下的,在六年前的甘沐城,朔人在菜市场被当作牲畜论斤贩卖的时候。
强壮点的男人可以扛货当仆役,美貌些的女人被抬了高价,也有人抢着要,脆弱无用的孩童下场就凄惨得多。
有好心人停下脚步,给这些冻饿得嶙峋青紫的小可怜丢下一点米糠,不多,可以在主人的鞭子抽下来时往喉咙里塞几粒。
那时的今安并不如何强大,但在阿沅眼里已经足够强大。
那把长剑寒光泠泠,砍断了正栓住她脖子往上吊的粗绳。
如果不是王爷,她大约会像她的哥哥姐姐一样,被当场开膛破腹,溅出来的血从这头流到那头,逐渐干涸暗红,被来回的驴蹄人脚踩进石头隙的脏泥里。
王爷真是个心软的人啊。
说起来,卫莽、燕故一也是被王爷捡回去的,就是比她早了一些些时候,才总逞着辈分在她面前狐假虎威。
阿沅走出牢门,见到了正提灯下来的付书玉,她不再着之前那些繁重的盛装发饰,只穿了海棠红的简便束裙,鸦黑鬓上一朵鸢尾跃跃欲飞。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女隔着段距离对望,一个冷面佩剑,一个弱不胜衣。
阿沅本要目不斜视地走过,毕竟燕故一在他们一群人面前,耳提面令过几回这人可疑,但她随即又想到从少女住进来的那日起,每天送来的那些香甜点心。
男人扎堆的这个窝里,咬的饼子和肉都是硬邦邦不洒盐的,哪里吃过那样软绵绵香喷喷的糕点。
回味着早上咬进嘴里的甜蜜,阿沅停了停脚步,向她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擦肩要走过时又想起来,“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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