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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醒时分,天色尚未转白,嘉鱼紧紧抓着被角,像搁浅的鱼一般大口大口掠夺身周的氧气。
屁股下凉凉的,她伸手去摸身下床单,果不其然摸到了一手粘腻的湿意,范围大到连她自己都要疑惑这是不是尿床。
还好谢家够大,卧室之间隔音效果也好,她迅速将睡衣和湿透的内裤扒下来洗了,拿来吹风机,偷偷把床上的印记吹干,打开窗户散掉房间里莫可名状的气味,这才叫来保姆,装模作样道:“今天天气不错,把床单、被罩和枕巾都拆去洗一洗吧。”
保姆不疑有他:“是,小姐。”
吃早餐时她情不自禁朝谢斯礼那多看了几眼。
他早上向来吃得少,早餐雷打不动是一杯牛奶、一碟蔬菜沙拉和一片烤得焦黄的黄油吐司。
嘉鱼喜欢看他用切割牛排的叉子切割黄油吐司,以一种慢条斯理的姿态将吐司切得块块分明。
他的手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钢琴家或者外科医生,手起刀落间似有音符流泻而出,游刃有余地拿捏着众生生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盯着他发呆的时间过长,谢斯礼终于自刀叉间抬起头,朝她瞥来一眼。
嘉鱼迎上他的视线,熟练地扮演着谦和的私生女,拿捏嘴角弧度乖顺一笑。
她悲哀地发现自己心里竟然没有多少被抓包的心虚亦或亵渎生父的罪恶感,反而充满兴味,像小孩子发现了一个稀罕的玩具。
尽管昨天晚上她才做过一个堪称恐怖的梦,梦里他用这双执掌生死的手将她送上了欲望的山峰。
她阿嫲是个虔诚的佛教徒,任穗的早死带给这位老人致命的打击,她不得不投入佛祖的荫蔽,为自己抓住一根精神上的救命稻草。
嘉鱼幼年时常听她诵经,她用一种老人特有的咿呀腔调念诵经文,日复一日,亘古不变。
以至多年后的现在,嘉鱼耳畔仍能回响她的余音。
“佛说一切众生系属于业,依止于业,随自业转,以是因缘。”
“于父母所,无爱敬心,得丑陋报;”
“邪淫业故,感恶风雨,及诸尘埃,得外恶报。”
细数来,桩桩件件,全是罪过。
但那又如何?
嘉鱼不礼神佛,不信业报。
她体内充满混沌未开的欲望,像一只未曾开蒙的小兽,兽性远远大于人性。
即便为了适应社会穿上人类的皮,也掩不住人面下的兽心。
若是非要为她找出一个信仰,她的信仰也只有自己的欲望,她忠于此大于一切。
因为贪图谢家家财,她甘愿在谢家伏低做小。
因为想和邓家攀上关系,她打听出新来的转学生有鼻炎,于是在她做作揉泪时装出真切的关怀,适时递上一张没有香味的纸巾。
而现在,她的狼子野心再添一条。
十六岁这个平凡到乏善可陈的早晨,嘉鱼面朝谢斯礼清隽的脸,默默许下人生中最叛逆的心愿。
她希望拥有自己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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