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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师先生,您看见过他没有?”
又换了一道菜。
这次端上来是一块庞大无比的撒着面包渣的红砖颜色的火腿,棕色的酸酱汁浇在火腿上面,旁边配着这么一大堆蔬菜,好像只要这些蔬菜就够使全座的人吃得饱饱似的。
莱勃瑞西特克罗格自告奋勇由他来切火腿。
他很自然随意地翘起来一点胳臂肘,修长的食指伸出来按在刀叉背儿上,聚精会神地一片片切着油汁津津的火腿片。
俄国盆布登勃洛克参议夫人的拿手菜,这时也端上来了,这是各种水果制成的,芬芳扑鼻的什锦甜菜略带些酒味。
万德利希牧师感到很遗憾,他从未亲眼看见过波拿帕特。
但是老布登勃洛克和让雅克霍甫斯台德都亲眼见过他;老布登勃洛克是在拿破仑大军远征俄国之前的巴黎见过他,在推勒里宫举行阅兵式,霍甫斯台德是在但泽市“实话实说,他那副相貌实在不和善,”
他一边说一边扬着眉毛把搭配在叉子上的一口火腿、甘蓝和土豆送到嘴里去。
“虽然人家都说,他在但泽生活得心情很畅快。
当时流传着一个笑话,说他白天里整天跟德国人玩下注很大的赌博,晚上又跟他的将军们赌。
有一次拿破仑在桌上抓起一把金元来对他的将军说,‘德国人很喜欢这些小拿破仑,是不是,拉普?’‘是的,陛下,比大金币更喜欢。
’拉普回答说”
由于霍甫斯台德故事讲得很生动,特别是还模仿了两下那位皇帝的表情,大家都哄笑起来。
这时,老布登勃洛克说:“我对于他那伟大人格真是佩服气魄多么宏伟!
不是开玩笑。”
参议摇了摇头,看起来他不大同意。
“但是,我们年轻一代的人不了解这个人有什么值得尊敬的地方,这个人阴谋杀害恩格亨伯爵,在埃及屠杀了八百名战俘”
“这些事都是以讹传讹,也可能是夸大其辞。”
万德利希牧师说。
“伯爵可能是一个反复无常的人,是个叛徒,至于判决那些俘虏死刑,也许是一次军务会议慎重考虑后认为是必要的决议呢”
于是他谈到他读过的一本书,是几年前出版的,这本书是皇帝的一位秘书写的,非常有价值“话虽然这么说,”
参议坚持自己的意见,这时他面前烛台上的一支蜡烛扑扑地不住抖动,他随手把烛芯修剪了一下。
“我还是不能了解人们对这个怪人为什么这么崇拜。
作为一个基督徒,作为一个信奉宗教的人,我无论如何也不能产生类似的感情。”
他显出一副沉思梦想的神情,头甚至略略向一边歪着些,他的父亲和牧师仿佛交换了个眼色,各自淡淡地一笑。
老布登勃洛克好像解嘲地说:“不错,不错,不管怎么说,小拿破仑算不上是坏东西,是不是?”
“我这个儿子似乎对路易菲利普更为崇拜。”
他接着说。
“为什么?”
让雅克霍甫斯台德口气有些讥讽地说“真是奇怪的结合!
崇拜和菲利普艾嘉里台”
“我认为我们可以从七月王朝学习许多事情”
参议神情严肃地说“法国立宪政体对于讲求实际的新的思想浪潮、对于新时代的利益的那种乐于施助的友好态度是我们应该深为感谢的”
“不错,讲求实际的思想”
老布登勃洛克让他的颚骨休息了一刻,手里玩着金鼻烟壶。
“讲求实际的思想哼我并不赞成这个!”
他一谈到厌恶的事就不觉说起土语来。
“什么职业学校啊,贸易学校啊,技术学校啊,像雨后春笋似地到处滋生出来;旧式的教育反倒成为荒唐的事了,普通学校也显得可笑了,所有的人脑子里想的只是什么工业啊矿山啊怎么赚钱不错,这些事情都值得一作!
可是从另一个角度看,到底有些愚蠢,你们说是不是?我自己也说不出为什么,为什么我厌恶这个自然了,让,我也并不是绝对认为从某种意义上讲七月王朝也许是个不错的政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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