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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太后次日就命人接了楚晖进宫,庄王妃大概在家里抛洒了许多眼泪,可是孩童天真,有时候也近乎无情,些许悲痛都不觉得——连乔站在廊下看着,见那孩子蹦蹦跳跳的跟着侍女穿过御花园,模样儿就跟游园赏春似的。
孙太后是慈悲之人,自然会好好待这孩子,甚至比他父母还疼爱许多:一饮一食莫不任其心意,爱穿什么、爱玩什么就让下人紧巴巴的送来,纵然一时没有,也要派人到宫外搜罗;或腻味了福宁宫,就让宫女嬷嬷们领着他到皇宫四处走动,真把这儿当成自己家里了。
一来二去,楚晖过得比在王府还快活十分,连宫人们亦个个都称赞孙太后的厚爱,这哪像凤仪万千的太后,竟比民间的老奶奶还体贴许多呢!
独有连乔始终保持清醒的客观,没有被孙太后的假意蒙蔽,孙太后若真有点长辈的模样,何必这些时日都不来看望小公主?恐怕这人做戏做久了,连自己也会信以为真,非但旁人夸耀孙太后的仁德,连她自己都以为自己是菩萨转世呢。
连乔收回脑中的冗冗杂念,看着对面安静做针线的映蓉。
和煦的秋阳照在她身上,为她周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看去倒像个庙里的神像——缩小版的。
映蓉抬头笑道:“姐姐怎么心不在焉的,是在想庄王妃的事么?”
“你如何知道?”
连乔诧异。
“那夜庄王妃和姐姐站在树下闲谈,我也瞧见了,只是没好过去打扰,想来是为了小世子的事?”
连乔点点头。
庄王妃拜托她打听其中的缘由,最好设法劝说皇帝将楚晖送回,但这哪是轻易能办到的事?且其中还掺杂着政治因素。
纵然负人所托,连乔也不愿为这个引火烧身。
“姐姐放心好了,太后待世子这样好,不会让他吃苦的。”
吴映蓉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连乔反问她,“你也觉得太后待晖哥儿很好吗?”
“不然还能怎么着?好吃好喝好玩的都尽着他,张口就是笑脸相迎,就算犯了错,也绝不打骂斥责,反而是伺候他的宫人要无辜受牵连。
这世子爷过得和小皇帝没什么两样。”
吴映蓉淡淡道,“要不怎说太后娘娘会教导孩子呢?再过几个月,庄王世子恐怕连天地君亲师都忘得一干二净,就算送回王府去,也是个不成材的苗子。”
连乔不得不佩服吴映蓉的辛辣,照她看来也是一样,孙太后是执意要将这孩子养成废人。
比起苛责打骂,孙太后的手段无疑高妙多了,这样光明正大的捧杀,试问哪个小孩子能抵挡得了?
就算庄亲王两口子瞧出这一点,他们也是无话可辩的。
太后待楚晖这样好,心肝肉儿一般的疼,谁还有脸去指责她老人家呢?
也只有连乔敢在背后骂一声老妖婆罢了。
福宁宫的孙太后不禁打了个喷嚏,对面的淑妃听见,忙关切问道:“母后您怎么了,可是秋凉着了风?”
说着便看向庭院里,虽说七月已过了一半,日头却仍是明晃晃的照着,只有在晚上西风凉洌,显出几分秋的迹象。
秦嬷嬷早递过一张干净的绢帕,孙太后擤了擤鼻头,皱眉道:“哀家的身子健朗得很,大概被这香给呛着了。”
孙淑妃知趣的附和,“可不是,内务府送来的檀香一年不如一年,谁知道里头有没有掺假,指不定就有人中饱私囊搜刮油水。”
孙太后却不想与她继续檀香的话题,只道:“内宫的事自有皇贵妃料理,你安心伺候圣驾便好。
若能早日诞下皇子,哀家的心愿才算了了。”
她见侄女儿神情委顿,便知道心中猜测不假,“皇帝是不是多日不曾去你宫中了?哀家早劝过你,权柄虽然重要,可皇帝的宠爱更加要紧。
等你生下皇子,那穆氏岂敢与你相争,何必急在一时呢?”
孙柔青面上懒洋洋的提不起劲儿,“姑母这话说得好轻巧,皇上不来,我能有什么办法?何况皇上也不止不来我这儿,宫里姊妹大半都是一样的,独怡元殿皇上去得勤罢了。”
“连氏有个孩子,皇帝自然舍不下她。”
孙太后抚膝叹道,“但凡你能生下一男半女就好了,即便不是皇子,是个女儿,也能得皇帝几分眷顾。”
“谁说不是呢?”
孙柔青幽幽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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