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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乔心底那股不安稍稍退去,现在就等映蓉平安将孩子生下来,之后或是为她另寻一门好亲事,或是她自己不愿嫁人,干脆留在宫中一辈子也行。
冬去春来,眨眼已到了映蓉临产之期。
连乔早早派杨涟等几名得力的太医过来,接生嬷嬷也都是从前所用的,竟比自己生产之时还着急许多。
诸妃有来看热闹的,连乔皆命人打发出去,省得心烦,她自己却在殿中焦急不安的踱着步子。
内室里时而传出激烈的锐叫,时而又是死亡一般的沉寂,令人的一颗心忽而提起,忽而却又重重坠下,坐过山车一般。
连乔坐立难安,时不时便遣人打听里头的情况,得到的却只是让她稍等的消息——这种空泛的安慰她自己都曾亲身经历过许多,当然毫无用处。
也不知过了多久,连乔只觉得背心里汗湿一片,自己照了照镜子,脸色惨白得像个鬼,妆也花得不成样子。
这样心惊肉跳,可不是好兆头。
连乔正欲洗把脸,好让躁动的心绪平复一下,就见一个接生嬷嬷遽然掀开布幔出来,满头大汗说道:“皇后娘娘,不好了,吴主子难产,孩子的半截身子卡在宫口里出不来,她自己也使不上力,怕是得有人打打气才好。”
连乔忙随她进去,见到卧榻上那憔悴支离的人形,眼泪倏然便落下。
她牢牢抓起映蓉的手,只觉得连手心都是冰凉的,冷得像一块寒铁,那股冰寒之气迫得人喘不过气来。
映蓉的眼皮耷拉着,几乎没力气睁开,她扯了扯嘴唇,勉强笑道:“姐姐……”
“你别说话了,得省点力气。”
连乔也努力挤出一个笑,两眼却模糊得不能视物,“好好把这个孩子生下来,咱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我不成了。”
映蓉微弱的摇头,她艰难的侧到一边,脸上却是一片空茫,看不到欢喜,也看不到失望。
据说人只有在意识到自己将死的时候,才会将一切情绪都放空。
连乔只觉难过得无以复加,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已经哽住,连话都说不出来,她最终也只是含糊喊道:“不会的,不会的。”
那接生嬷嬷仿佛于此时看到希望的曙光,惊喜的喊道:“主子,您再使把劲,小世子就快出来了!”
连乔灰心之下,也无力去计较这一声世子是对是错,但映蓉仿佛听到这一声叫唤,连乔感知到手里捏着的十指绞紧了些,是映蓉在努力发挥她身体里残余的最后一丝力量。
一声脆弱的婴啼划破屋内的寂静。
“娘娘,是个男孩儿。”
接生嬷嬷欢喜的抱起那孩子,走到连乔跟前,正要邀功领赏,却发现皇后眼里只余一片茫然,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落到连乔手上:那里原本攥着的一只手已经垂落下去,而床榻之上的那人,则根本已无气息。
?
垂危
楚源闻讯赶到凤仪宫时,但见连乔哀哀伏在那具冰冷尸身旁,哭得肝肠寸断。
这辈子她从未有过这许多的眼泪,仿佛永远流不完似的,或许也是头一遭真心实意的痛哭——因为从前都没有过真正伤心的时候。
她对着皇帝表演过无数次梨花带雨的场景,但那都是有用意的,用来招人的怜惜,她自己反而觉得好笑。
就连连氏全族被皇帝流放,她表现出的也只有冷然与沉默,因为她对这个家族本就毫无感情。
而映蓉,她是不一样的,尽管她生得那样孱弱瘦小,却是在这深宫里必不可少的一位。
连乔犹记得最初施以援手,仅仅是怜她位份低微可怜,但在这漫长的日后,映蓉却始终以真诚的信任来回报她,无论她身处富贵,或是暂处低谷,都不离不弃的陪伴她左右,并不惜一切来帮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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