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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拿眼打量陈顺。
眼睛粘在两人背影上。
使劲儿地猜度陈顺到底是何方神圣。
聂老首长那是轻易不会客的。
院子往常最常见出入的只有他们老两口、周秘书、外加单眼的警卫员。
往后叁进,四进的院子才是老首长的住所。
穿过叁院中间堂门,进到四院,两颗大石榴树立在北房前,整个院子被花花草草点缀得像是一座大花园,一盆盆白薯花开得比芍药牡丹还艳,还有几盆长势不错的绿葱。
说出去谁都不信,解放前,这里曾经做过停尸房。
停放过不少尸首。
老首长唯物唯得彻底,房管处正为难怎么办,老将大手一摆,山东腔拿了出来,“我看这里很好嘛。”
好在哪?
离单位近啊。
老首长的单位不是普通人认识里的单位,谁人的单位每过一道门槛就有行持枪礼的军人呢。
这里还和以前一样,五间北房,西头那间是会客屋,东房是书房。
当陈顺走进四院,周文棠脖子遭大殃的时候,杜蘅在晒年糕的竹竿架子边坐着,手上捏着一张金额不小的汇款单。
每一笔钱的用处,邓嬢嬢清楚记在本子上,汇款单子一起夹在本子里。
“孙姑爷没挑的。”
“我看得出来,他把你放最心上。”
他们夫妻俩寄来的钱,邓菊英只花在她的小姐身上。
给小姐治肺炎,买药,做假牙,买点吃补。
说来不怕杜蘅笑话,她七十多的人,出生那会儿还是晚清,还有皇帝呢。
所以,红袖标居委会大妈在她眼里不叫大妈,叫小孩。
吵架这种事,一开始谁都吵不好,嘴生。
她现在潜能开发出来,蛮会吵架,吵出经验来了。
男男女女,满嘴革命,生吞活剥的革命,只管来闹。
闹狠了,索性把她家老四遗照和烈士证明书往桌上一摆。
邓嬢嬢说到这里,还是面带笑容,一口温州话。
“树晓得回春,人也要晓得回春,有些担子不放下,自己先垮塌。”
嬢嬢在对屋教反革命学术权威家的男孩写字,把头歪下来,将就男孩,不时说点孩子话。
煤油灯把一老一少映在窗户上。
邓菊英盯着两道影子,对杜蘅说,她坚持称呼小姐,大儿子二儿子顶大不乐意。
老大说:“老太太糊涂,真叫人搓火儿,什么时代了还论小姐呢。
哪来的小姐,解放那会儿连街边站着的小姐都没了,还小姐呢。”
她不高兴,一纸换房告示贴出去,把房分一分,自己出来住。
她活着一天,就照顾小姐一天。
她知道,自己和小姐之间的感情在年轻人看来很旧式,不入时。
要是拿出来说说,也是一段故事呢。
乡下小丫鬟阿纯和孙家大小姐。
小姐作主买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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