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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使大人,能否再让孩子留一晚,明早我亲送她与奉使汇合,成吗?”
辜祈年知道这结果无法改变了,双手合什再三乞求,“消息来得太突然,万请奉使通融,赏我们时间好生筹备。”
可惜人家并不打算破例,“姑苏城内选入名册的有三十八人,若是三十八家都想留到天亮,那我这差事就办不成了。”
说罢略沉吟了下,“这样吧,念在员外战时救济百姓的功劳上,下官半个时辰后再来。
员外该筹备的筹备,有什么话也趁机交代,好好道个别。
下次再见,就不那么容易了。”
话像冷水泼在众人心头,奉使说完,带着衙役离开了。
“我这就去找梁县丞,请他想想办法。”
大郎说着就要往外走。
辜祈年抬了抬手,“别去了,这是朝廷发布的政令,谁敢在这个时候卖人情。”
一面说,一面凄恻地望着苏月,脑子里一忽儿蹦出很多念头,恨不得让她这就收拾细软,连夜逃出姑苏去。
可是转念一想,辜家全族四十余口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放走了一个,上面必定会问罪,那么乱世中好不容易保全的人口,恐怕就要毁于一旦了。
内敬坊的名册上少了一个名字,发配充军的名单上就得多出几十个,孰轻孰重,作为家主,不得不仔细掂量。
“苏月,”
老父亲语调有些哽咽,“阿爹无能……”
这句话说出口,全家都跟着哭起来。
苏云年少冒失,蹦出来逞英雄,“阿姐,我替你去。”
可苏月却失笑,“你连琵琶和箜篌都分不清,去了怎么办,天天挨捶吗?名册上写的是我的名字,既然点了我的名,当然由我自己去,不用别人替我。”
苏雪擦着眼泪问:“那阿姐什么时候能回来?我每日给你打扫屋子,担保阿姐回家干干净净的。”
然而这归期,谁又说得上来呢。
除了不谙世事的苏雪,大家都心知肚明。
苏月虽难过,但事到临头也没有办法。
她不是那种遇事慌不择路的人,哭哭啼啼得上路,就此认命也得上路,所以来劝慰父母,“阿爹不用自责,百姓是蝼蚁,从来做不了自己的主。
其实应选也没什么,只要进了梨园,就再也不必担心权家记仇了,依我说一了百了,也挺好的。”
辜夫人道:“这可比记仇厉害多了,一入内敬坊,哪里还有出头之日。”
这是实话,宫人也许还有放归的一日,内敬坊却截然相反。
乐工是年纪越长,技艺越精湛,除非你老得拨不动弦儿了,到时候给你几两银子,再打发你出去。
前朝许多老乐工,离开梨园就活不下去,冻死在道旁,饿死在荒庙的比比皆是,连个收尸的人也没有。
总之不敢去想,想多了怕是这刻就要跳井。
苏月心里也没底,但她不能退缩,嘴上还得说得坦然,“各人有各人的机缘,说不定我入了内敬坊,将来能成为伯牙子期那样千古留名的大家呢。
退一万步,就算老了,被赶出来,我回到姑苏,不还有家里人在等着我吗。
到时候给碗饭吃,想必不是难事。”
她越是云淡风轻,大家心里越是惨然。
可事已至此,实在是没有退路了,辜夫人定了定神,转头吩咐两个儿媳:“去收拾包袱吧,多带两件御寒的衣物。
还有随身的细软也尽量多预备,手里有钱,心里才不慌张。”
儿媳们领了命,忙进内院操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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