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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渐渐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黑暗蔓延极快,他只能在穷途末路中泅渡,全身都疼,全身都冷,他甚至看见了已经死去的父母与姐姐在彼岸召唤。
“宁宁,到爸爸妈妈这儿来吧……”
哪有父母不心疼孩子,这样独自一人苦苦撑着是遭罪,就此一睡不醒会好受许多。
“爸……妈……姐姐……”
他流着泪一一回应他们的呼唤,真的太累了,他就快撑不住了。
他就要放弃了。
“盛宁……不准走,不准抛下我一个人……”
忽然间,一声呼唤于耳边响起,紧接着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纹深深嵌合,十指牢牢交扣,这样的力度与热度仿佛要挟着休想离我而去,使他勇气充足,希望回归,使他在父母与姐姐的召唤中尤感不舍,再次努力地回了回头。
黑暗中陡现一缕微光,他起初以为是枚检徽,临近了才发现,居然是一个男人含泪的眼睛。
耳边的呼唤声愈加清晰,于是他拼命睁开了眼,与这个男人的目光相遇。
窗外恰是一日之计,天地亮成一色,风来众绿一时动,几片落叶如蝴蝶般舞向天际。
盛宁的忽然苏醒唬人一跳。
蒋贺之两眼发怔,神情恍惚,继而四肢发抖,嘴唇都哆嗦起来。
他下意识地松了他的手,起身欲找医生。
但床上的病人却一把扯住了他的衣摆。
眼神少见这般滚烫,煞白的脸在晨光里纤毫无染。
“我得去找医生……”
蒋贺之想要抽身,但盛宁还是固执地不肯撒手。
像是有话要说。
他脸上扣着氧气面罩,说话很费力,声音也含糊不清。
“宁宁,你说什么……”
蒋贺之不得不俯身把自己凑到盛宁的面前,低哑的声音从嗓子里嗡出来,“你是不是想问周家父子的消息?”
犹记得小梅楼案后,他逃脱鬼门关的头一件事就是关心案件进展,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他怕他这会儿没力气听到底。
然而盛宁很轻很轻地摇了摇头,又艰难地动了动嘴唇。
透过微微泛白的呼吸面罩,这回蒋贺之终于听清了,原来他只是在问:
我还能……和你一起回香港吗?
始终强行忍泪的男人再忍不住地哭了。
他跪在了他的病床边,把脸埋进他的颈间,任眼泪一滴一滴地落。
他的泪再次烫伤了他颈间的肌肤,盛宁也由此确信了自己还在人间。
疲倦又满足地再次闭眼睛,他抬手去摸了摸蒋贺之的后脑勺,然后五指尽没于他的头发,轻轻地揉了一揉。
听说盛宁醒了,覃剑宇第一时间便跑来钟山北院探望。
可惜来得不巧,盛宁只短暂地苏醒了一阵子,又陷入了昏睡中。
两个男人同坐于病床边,覃局长关切地问家属:“医生怎么说?”
“刚刚止住了出血,”
这阵子就没怎么离开过医院,蒋贺之仍执着盛宁的手于唇边,时不时低头覆上轻吻,“医生说虽然度过了危险期,但他的身体仍很虚弱,还得开着三条静脉通道,还得输液、补血、用药。”
好在呼吸机终于可以撤了,盛宁这会儿闭目沉睡,动亦不动,真像一尊龛里的白玉像。
“吉人天相,好人好报,相信盛宁会没事的。”
接着覃剑宇就把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蒋贺之,包含着他自己对这个故事未知部分的揣测和推理。
他叹着气说,“我想,打从蓄意接近周晨鸢开始,他便抱着万死一生的心准备跟那群纨绔斗争到底,再到你的婚讯传遍全国,他就更没打算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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