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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酷暑八月,众人等足了两个小时,等得个个眼冒金星、五内如焚,新书记洪万良却迟迟没有现身。
有个老同志实在熬不住,晕晕乎乎,晃晃悠悠,终于还是栽葱似的倒下了。
身边人小心地将人拨转过来,眼看一张老脸涨如猪肝色,渐渐有进气、没出气,场面一下全乱了。
大伙儿掐人中的掐人中,扇扇子的扇扇子,住建局局长李乃军四十来岁,在一众干部中算是年轻的,反应也快,他及时振臂一声高呼:“耽误不得了,还是赶紧叫救护车吧!”
呼罢,他朝方兴奎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眼,没头没尾地又来一句:“哎呀,这三分人样尚未习得,七分摆谱栩栩如生①呐。”
方兴奎听见了,不动声色。
许多人也都听见了。
常理来说,一把手任上猝死,该由二把手临时主持工作,没理由空降一个代书记。
这个代书记,当过省研究室主任,也干过其他地市一把手,三年就把粤地最穷一个市的GDP干翻了不止一番,可见“以代转正”
也很有可能。
而洸州是一省枢纽,一旦转正必会“入常”
,一下便鲤跃龙门了。
说来也巧,当救护车呜呜泱泱开过来的时候,那辆“无论多大官,都坐四个圈”
的黑色奥迪总算露面了。
洪万良从车上下来,以方兴奎为首,众人一拥而上,又都来劲儿了。
“我不是交待过,我得先去长留街考察,你们怎么这会儿都还等着呢?”
洪万良跟方兴奎同龄,但面向稍显老成,他瘦且不高,眉慈目蔼,气质十分不像领导,却像个“心与梅花一样清”
的鸿儒。
洪万良先与方兴奎握了握手,互相寒暄一番后,他又亲切地问一直紧跟在方兴奎身边的李乃军道:“这么热的天,都累了吧?”
“不累,当然不累。”
李乃军立马换了一副面孔,舌灿莲花地回复领导,“咱们这是立雪求道,想第一时间跟洪书记您汇报工作,指望着您拨舵引领呢!”
洪万良倒也不太吃官场阿谀这套,一一见过诸位干部,他便有些严肃地对方兴奎说:“兴奎市长,时间还早,我们就在这大院里走一走,我正好也有问题想请教你。”
洸州市的一、二把手并肩而行,戟指笑谈,一群人在他们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再次欣慰地互相点头,啧啧赞叹:“咱书记是真正的实干家,咱洸州人民有福啊!”
洪万良刚从长留街那边过来,想请教的问题自然也与它相关。
长留街,名为“街”
,实则是个拥有九百多年历史的城中村,据传宋朝大文豪苏东坡曾被贬谪惠州,途经洸州,长留不去,并挥毫写就千古名篇若干,当地村民为表感怀,便将他短暂隐居的这个无名村落取名“长留”
。
80年代的洸州站上了改革开放的前沿,成了全国打工者南下淘金的“驿站”
,长留街便也跟着沾光,巅峰时候,巷子连着巷子,房子叠着房子,豆腐块儿大小的一个城中村内,本地村民与外来人口竟共计高达15万人。
临近21世纪,洸州开始加速城市扩张,大片征地,然而长留街却因为种种原因,始终未能完成更新改造,成了这个摩登大都市内最另类的一处“风景”
,令各届洸州领导不剜不快。
洪万良道:“我考察时看见,村子毗邻晶臣天地,周围已是高楼林立,这一新、一旧简直是两个世界。
我跟几位长留街的居民也聊了聊,他们自己都开玩笑,说他们现在的生活就是‘出门堪比欧洲,进门非洲不如’,还说得归咎于村子的名字不好,长留长留,就只能长久地留着、不拆不建了。”
顿了顿,他又问:“十年前,市政府就给长留街拨过7个多亿的征地补偿款,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解决?”
这话可就长了,其间曲曲折折、脏心烂肺的故事擢发难数,方兴奎只得这么解释:“当时正赶上市里调整行政区划,将荆南和临江两区‘撤二建一’,合并为新的荆南区,但‘两块牌子、一套班子’短时间内难免龃龉,上不通、下不达,于是在两区交界处的长留街就成了历史问题。”
“亚运会当前,洸州的城市化进程已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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