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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卢曾经也是这群孩子里的一员,有幸被人救了下来。
他叫救他的那个男人阿兄,就像现在这群孩子叫他一样。
阿兄早年里替人做脏活,后来不知道是不想做了还是撞见了不该见的东西,一个人逃了出来东躲西藏,收留些或无家可归,或被贱卖的孩子。
在这些孩子里韩卢年纪最大,有十来岁,阿兄不在的时候他就替他热羊乳,喂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抱着根棍子守在门口,提防有野狗溜进来。
后来不知道哪一天,阿兄出去了就再也没回来,于是他就成了新的阿兄,守着这一院子的姊妹兄弟。
十年,已经有十年了。
当初最小的孩子也已经长得半大,大的那几个年纪快要赶上当年的他。
他在外面领着一份官职,在官职底下像条狗一样替人做见不得的事,掰出那么一点散碎的银钱寄回去,安抚在家里等着他的人。
这些年他攒的钱已经够多,是该找个机会带他们离开,避免重蹈覆辙了。
风吹着窗,当啷作响,一条影子划破了投进来的月光。
韩卢抬起头,猛然瞥见暗处有一点微弱的鳞光,那是一条两指宽的赤蛇,正绕着窗棂爬到梁上去。
虽然看不清晰,但他确信这条蛇在盯着自己。
韩卢拿起桌上的酒坛掂了掂,那蛇就从容地绕到梁后去。
如果他身上没有伤,或许能上房梁把它拽下来拧掉脑袋,但现在他不方便动,也不应该闹出大响声,只能任由它这么看着自己。
蛇的瞳孔泛着冷光,那之中透出居高临下的,有些兴味的,欣赏猎物的眼神。
他被自己的臆想激出一个寒噤,拎起一边靠枕劈手打了过去,蛇摇一摇脑袋,就藏进黑暗中看不见了。
他没法和这条古怪东西待在一个屋子里,只要一联想他就会想起那个撞鬼一样的庙和不人不鬼的六皇女。
韩卢收拾了钱物,出客房把门插上,无声无息地下了楼。
他预备天亮就动身走,在这之前得先通过这个驿站给京畿院子里传个信。
不良人们都有各自的暗号,不熟悉的人根本察觉不出来。
他只要通过这个驿站老板捎个口信回去,在京畿的布铺子里扯两尺青布挂在门边等人取,他的孩子们就知道该逃走了。
还没下到大堂,他猛然听到里间里有人窃窃私语。
“看准了,是他吗?”
这个声音很低,一听就知道是为了掩饰在刻意压嗓子。
“是,”
答话的声音韩卢倒是听出来了,是驿站的掌柜,“年前他来过几次,前几天又在这扎了一头,那张脸我认得。”
夜色浓稠如油,韩卢不自觉屏住呼吸。
“他来的时候身上带伤,”
见对面没答话,那掌柜又补了一句,“不知是怎么弄的,当是挣扎不了几下。
只是得担心他跑了,或别再有同党甚的。”
“跑不了。”
那个压着嗓子的声音说,“已然围上了,他能有什么同党?哼,在京郊养了群小崽子罢了,料理了也就料理了。”
像一道冰水骤然从后颈打进去,韩卢打了个寒噤,只觉得耳边嗡地一声炸开。
正赶上那掌柜撩开帘子往前走,他飞身从楼梯上翻下来,一肘把人砸在地上。
转腕从腰上抹出短刀,楔进掌柜的脊骨里。
血顺刀飞出,一条赤色的绸子一样甩向半空,韩卢身也不起,撑住尸体平地后翻,回手一刀刺向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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