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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明白,他厌恶母亲,更厌恶她把自己生出来。
从小陈冠平没有见过他爹,大概是死了吧。
但是后来人家告诉他,他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他爹就不要他了,也因此不要他的母亲。
家里总是很穷,仅仅维持着母子有口饭吃。
有一年,过年的时候,他的母亲给他炖了一锅鸡汤。
虽然大多只是汤水,漂着少许的肉末,但鸡汤很好喝,很香。
他一辈子都记得,只是不知道她哪里来的钱,平时他们家连肉星儿都见不着,吃不起啊。
所以,陈冠平一直就是黑黑瘦瘦,矮矮小小的。
村里有人跟他说,他母亲是偷鸡贼,他信了。
他开始讨厌这个她,为什么会是他的母亲!
于是,他把装了鸡汤的锅砸了。
那晚,母亲哭了一夜,哭得很伤心。
大年初二,母亲一个人就去了县城里做工。
那是1997年夏天的某一天,陈冠平到了要上学的年纪了,母亲回来的时候,满脸喜色:“阿平,你可以去县里上学了,你开心吗?”
陈冠平懵懂地点了点头,他记得村里的孩子都说,县城里可好玩了,要什么有什么。
很快,陈冠平发现母亲更加勤快了,经人介绍,去县里做保洁。
她总是带着他去县城,在同一户人家做家务。
那户人家只有一个男主人,每天傍晚,母亲就坐在餐桌前做着针线,等着他付工钱。
然后,陈冠平就会一个人坐在客厅里,等着母亲从男主人的卧室里,拿了工钱出来。
过了不多久,母亲就带着他上了县城里的学校,交了学费,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在住宿制的小学里上了几年学,再回到母亲身边时,已经要上初中了。
那时候,外来务工人员的孩子并不能在城里读书,因为没有户口。
但不知道为什么,等到陈冠平上初中的时候,他却如愿地升了学。
母亲带他去报到之后,就领他回到那户做家务的人家,对着男主人说:“阿平,喊爸爸,快喊!”
她拍了一下他脑袋,陈冠平却一直愣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
后来,母亲带他回过一次村里,村里的阿婶跟他说,母亲见到城里好,就勾引了城里的男人过好日子,肯定不要你了。
陈冠平听完,什么都没有说,但母亲或许听到了什么传言,再也没有带他回过村里。
他的新爸爸是个工人,平时不怎么说话,但有时候喝完酒就骂骂咧咧,指天骂地:“这万恶的命!
这么一个便宜儿子!
老天爷哟!”
那时候陈冠平刚刚上初中,十一岁,个子纤细,站在那就像一根崴脚萝卜。
他想母亲说得对,强求来的不是他的,求来的爹也不是。
现在他已经知道了,他没有爹。
不喜欢他娘,一是因为害怕别人说,他在学校的一切,都是她娘出卖身体和灵魂赚来的。
二是,娘又怀孕了,不久以后,那个男人的孩子,会把他唯一的母亲也抢走。
于是他拼命读书,考上了镇上的高中,一个月只回来一次。
后来,他的弟弟出生了,他更加不愿意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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